“你究竟是什么来头?”韩致远紧盯着这个人。
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才能培养出这般本身走在邪道上,却又能表现出这般清雅无害,带有不俗的能够吸引世人目光之力的人?
中年男子又垂了垂眼睑,“查探不是你去做的事?这么直截了当的询问,是不是拉低了你的能耐?我只是跟你在谈生意,不是你亲手抓捕到的囚犯。”
“谈生意,我得知道是与什么东西谋皮。”韩致远的口吻也不客气。
中年男子倒不计较,“那……你就当我是个见不得光的人罢了。”
韩致远嗤哼,“怎么?开始搪塞起来?诚信二字且不说,倒是让人鄙夷。”
“不是搪塞,是你明知我不能把真的答案告诉你,不答便不存在真假,便算不得失信。你可以换一个问题。”
“那好,换句话,你替什么人做事?”
“我自己。”
中年男子这倒回答的很干脆,对上韩致远锋利如刀的目光,不紧不慢地重复了一遍,“我,替我自己做事。好了,三个问题回答完,交出你手里的钥匙。”
“公子。”韩四低声唤道。
三个问题,这人根本没有诚心给出什么有用的答案,就算说出慕成安在临安,也不能确定真假。
韩致远走到石碑另一侧,抬手抚上侧边的“观心”二字,“你那边是‘静心’,这静观二字是慕景彦先发现的。”
中年男子侧身,看到自己站的这边果然有“静心”二字,“这是一得大师的笔体。”
“你倒是对开元寺很了解。”韩致远戳戳石碑,“这些字就是慕成安留下的钥匙。若实在想不明白,便只有找他问个清楚。”
“上次我见慧新也是在这里。”中年男子绕到石碑前,打量上面的陈旧斑驳的碑文,“跟这块石碑有关?”
然后动手左右查看。
“石碑是正常的。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我就留意过。”韩致远后退几步避开。
中年男子围着石碑转了一圈儿,“我来过开元寺多回,倒不知这石碑暗藏玄机。这真是慕成安留下的线索?”
“不信的话,你直接去问他,快马加鞭跑临安个来回也不过几天而已。”
“叔父不愧是叔父,早知差这么一点……”中年男子话说了一半,不再说下去。
“一步之差,千里之遥。”韩致远道,“钥匙锁着什么?”
“一个人。”中年男子瞟了眼韩致远,“一个令已故高宗皇帝很在意的人。”
“跟高宗皇帝有关?”韩致远想到那张从艮山王家找到的诗画。
白玉无瑕人有瑕,飞燕有情鱼无情。配图中还有那条守着大宋之门的卧犬……
与皇帝赵构有关,也就是更加印证整件事与秦岳二人有关。
当年岳飞风波亭含冤被害,太上皇赵昚在位时虽已为其平反昭雪,但遇害的经过各有说法,并不明朗。
或许,能揭开真相,让这桩遗案尘埃落定的机会就在这里。
“看来你多少也猜得到一些。”中年男子从韩致远的神色中看出。
开元寺中藏着的秘密是个人,那么这个藏处便不是个小巧之地。
韩致远在石碑与舍利塔间来回踱步,“此人出自秦家?”
从慕成安的留书与高宗皇帝的在意来看,也只有是与秦家相关的人。
“我只能告诉你是这么一个人,具体怎样,找到他就知道了。”
韩致远回身,再次看向那块石碑,静观二字如何联系到一个人的藏身之所?
“风奴?”
在韩四觉察到又有人出现在附近的时候,那中年男子已经冲着身后叫了声。
一个短褂精干装束的男人从不远处的大树后闪身走出来,“大官人!”
韩致远一眼便认得此人,正是那个在西湖与他同桌吃过饭,又在天柱峰下灭了刺客活口的那个人。
风奴,当时听到的就是这个名字。
“你怎么回来了?”那中年男子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大官人。”风奴走近中年男子,压低声音,“我把人跟丢了。寻了一日,没有找到。”
中年男子一声不吭地看着风奴,风奴自知有失,垂下头,“是我办事不利,甘愿受责。”
韩致远注意着中年男子的每个神色变化,在听到风奴的第一句话时,眉目便凝在一起,下颚连着唇间多了几下轻轻的抖动。
“如果她出事,即使要了你的命又有何用!”中年男子盯着风奴,压着嗓音一字字道。
风奴低垂着头不敢抬起,“我照大官人吩咐,伪造五刀案帮她抽身,之后见她在上杭县衙附近出现,可跟随她再赶往旧县的路上,发现跟差了,便再没找到影踪,赶紧连夜回来禀知大官人。”
“你们说的是慕景彦!”
风奴的寥寥几句,令韩致远听个明白。
州府衙门的那两个衙差所说的命案的凶手就是这个风奴,风奴说是帮人抽身,除了慕景彦再无别人。
中年男子扫了韩致远一眼,“钥匙你先自己揣着!”
音落,便向舍利塔旁的围墙大步飞跃而去,带起的疾风瞬间掠过。
“公子!”
看着那人与风奴前后离去,韩四不知是否要追。
“放他去找慕景彦。”
韩致远望向地上随风扫落的几片树叶,轻轻翻飞至他的脚前。
此人对慕清颜的在意远远超乎他的意料。
他亲自将慕清颜送到上杭,令她置身于另一个未知当中,也料到此人会暗中跟随慕清颜,再次劝服她离开。当然他也知道,慕清颜那般倔强而有担当的姑娘不会在这个时候随了此人的意。但他没想到,此人会将风奴派去跟随慕清颜,伪造五刀案有他们的目的,但也是为了帮慕清颜抽身,而得知把慕清颜跟丢之后,此人会这般急切,甚至放下开元寺的事,直奔上杭。
不论怎样,慕清颜在这个人面前是绝对安全的。
“公子,这人说的可不可信?开元寺真的藏着什么人?”韩四问。
“他要借我的钥匙开门,总该吐一两句实话,否则我怎么知道这扇门该开多大。”韩致远道。
反正,他给出的钥匙也是含糊的,没有直接挑明“静观”二字,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