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扩眼前似乎浮现出那个晃着凉笠彩布条的身影，没有绝世容颜，却散发着他不曾见过的灵秀之气。
韩致远继续道，“人若有事，要那些徒有虚名的恩赐嘉赏做什么？若真如此说道，当时在客栈，你嘉王为什么不来个舍身取义，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嘉王是在微服私访途中为救平民死于歹人之手，岂不也是美名流芳？慕清颜她能一次次险中求生，你嘉王赵扩就只能一筹莫展，非得送出她的命求生？是不是我可以认为，若是国难当头，你为了自己的命，一样可以出卖大宋子民？”
“不一样！”赵扩被韩致远说怒，“致远，你这是在钻牛角，两者根本无可相比！我说过，慕景彦一个人代表不了大宋千万子民。这点道理你怎么会看不懂？我以为你会懂我，损失了她这样的人我也很遗憾，可那个时候四面临敌，面对的都是整个黑店的高手，那些人不被惊动则已，若惊动必然不会手软，我别无他法。致远，在我与慕景彦之间，你竟然产生如此偏斜。上次因为慕成安，你与我发生争执，此时为了她，又不惜给我脸色，你心中到底在想什么？怎么想？”
想什么？怎么想？
韩致远一口回答不出。
他就是不想慕清颜有事，想让她安然无事的回来。
他能够肯定的是，若发生与赵扩同样的情况，他绝不会出卖她，不是什么价值选择，而是出自一个底线。但这句话跟赵扩是说不通的，这便是他们之间横着的那道沟壑中的一块顽石。
其实，他又能说自己怎样？慕清颜是被他送到上杭的，这是不争的事实，本以为有周虎保护，结果刚到上杭就出了意外，这几天都是她一个人奔走。
赵扩没有说慕清颜怎样甩掉风奴，只说她怎样跟叫小风的乞丐混在一起，无意中跑到沈知县的旧宅。但韩致远能够猜到，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慕清颜把风奴甩了，因为关系其他，她在跟赵扩讲述的时候故意空过了这部分。
那个中年男人已经赶至上杭，对此韩致远却失去了信心，毕竟慕清颜不是落在一般角色手中，而是在汀州占据一席之位的东升当铺。
常荣寨，究竟又是什么地方？
韩致远急步出了房门，与候在外面的韩四险些相撞。
“公子，你要去哪儿？”韩四紧跟上追问。
“去兵房看地图！”
还好公子没有那么冲动，韩四真怕公子这就一头冲到上杭去。
慕景彦真是个姑娘？他没有听错？好像嘉王提到慕清颜这个名字，是她的真名？
慕景彦竟然是个姑娘！
跟着韩致远奔走的韩四一路心底连呼。哎呀！这一下之前对公子的种种不理解就想通了。
是个姑娘……是个姑娘……周虎要是知道，会不会疯掉？估计来不及疯吧，他们都还生死未卜呢！
但愿不要有事，周虎肯定不可以有事，那慕景彦也不可以，否则……公子已经为此跟嘉王吵起来，真要有事还不知会怎样。
想想公子也会为个女子动容，韩四心底又是一阵暗笑，但很快又是担忧。
他不是故意偷听韩公子与嘉王谈话，只是见公子那样的神色在嘉王面前很不放心，却不小心听到“姑娘”二字，紧跟着心底存着的对慕景彦的态度说变就变了。
那份嫌弃荡然无存，取之而来的是揪心，慕景彦是男是女给他的感觉真是不一样。
“没有？”
韩致远的手指在兵房书桌的地图上来回划动，沿汀江位置仔细查看每一个山寨图标，却不见“常荣寨”三个字。
“公子要找哪里？”兵房书吏问。
“汀江附近一个叫常荣寨的地方。”
“汀江附近倒是有不少寨子，大多是峒僚人住的地方，由各族首领管辖。他们大多数人都常年住在寨子里，只有少数人负责出门售卖山货采办日常所需，生活比较封闭，这种山寨在我们漳州地界也有。”兵房书吏仔细想了想，“不过，常荣寨这个名字倒是从未听过。”
“看来是个隐寨。”韩致远只能放弃在地图上寻找。
“这地方既然是在汀江附近，我带人沿江去打听打听。”韩四自告奋勇。
“汀江那么长，左右有那么多的山，一时半会儿怎么找到？得找个熟人带路。”韩致远让自己定下心，“先把廉辉找来，我去户房等他。”
“是，公子！”韩四立马去寻人。
户房翟书吏见到韩致远，谨慎卑微地起身相迎，“韩公子。”
“嗯。”韩致远扫了眼旁边的杂役。
翟书吏心领神会，找个差事将杂役遣走。
很快韩四就把廉辉叫来。
“韩公子，什么事？”廉辉进门，见韩致远正背转身空对着一堵墙不知道人在想什么，看了眼翟书吏。
翟书吏轻轻地摇摇头，韩致远从进门除嗯了一声，什么话都没说，他也正悬着心，又不知该怎样开口问。
“常荣寨这个地方，你知道多少？”韩致远转过身。
“常荣寨？好像在哪儿听过。”廉辉想了想，“不大记得。”
“东升当铺呢？”韩致远又问。
“这个知道，是福建路这边暗地里接私活买卖的，只要钱花的够，什么都肯干，跟不少案子都有牵连，官府也曾查过，都追踪不到源头，结果不了了之。”
“我收到消息，东升当铺、常荣寨都与开元寺有直接关系。”
“什么？”廉辉煞是意外，“开元寺与东升当铺有关？”
“你不知道？”
“我只知道开元寺在别处有布局，但具体怎样就不清楚了。我只是在漳州府这条线上走动，知道的并不多。”
“东升当铺早已背叛开元寺，为其他人所用，这才是那个叫明元的牙子被杀的真正原因。至于常荣寨，应该跟一些人口拐杀案有关，不管之前在案件中处于什么位置，但现在肯定跟利用开元寺的人是一伙，你把这些告诉慧新，让他及时应对，若等他们先举刀杀来，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