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允许风奴杀掉明元,肯定跟他们也不是一路。”慕容寅晟被这双精亮的目光晃着眼。
“你倒是承认的爽快。”慕清颜挑起眉角,“明元二人是因我而死,刀法不同是因为风奴冒充,并非你亲自出手,可还是你们做的!”
“你想说,就算他该死,也轮不到我们哪个去取他的性命,否则还要官府衙门大宋律法做什么?是不是?”
慕容寅晟替慕清颜说出她心底的想法,他知道,若不是他此时在最危险的时候救她,换做其他情形碰到,她肯定会用质问不满的口气冲他说出类似的话。
“颜娘。”慕容寅晟抬手搭在她的肩上,“有时候大宋律法保不了你。你当时只不过用了调虎离山计,等明元知道上当之后,他岂能放过你?你能逃得掉?反正是要死,何必执着杀他的人与时间?”
风奴忍不住插嘴,“我家大官人说的是,倒是你慕姑娘,能把风奴甩开,该说你有本事,还是说你不知好歹?不懂大官人保护你的苦心!”
“风奴!”慕容寅晟低斥。
风奴转过头,闷口不言。
慕清颜望着慕容寅晟,他肯定也想责备她,可神色间不见半分恼意,就好像虽然生气,还是将对方当成了不懂话的孩子,苦口婆心地说教。
这双眼睛真的像极了叔父。
是因为他们都是年长的岁数,所以眼睛里有了一样的沉淀吗?
“你到底是什么人?”慕清颜不由得抬手,朝慕容寅晟的眼睛抚去,“慕容大叔,你好像我叔父,我怎么会在你身上看到了叔父的影子?”
慕容寅晟身子微侧,避开慕清颜朝自己伸过来的手,“你是因为太想慕成安。”
慕清颜空荡荡的手落下,“大概是吧。如果从这里离开,我会跟你走,去找叔父,我愿意相信你。”
她真的动摇了,这样的人在她面前,她再说不出抗拒的话。
“已经吃了那么多苦头,现在才改变主意,是不是晚了?早就让你避开漳州的麻烦跟我走,你就是不肯听,偏偏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晚了吗?”慕清颜眼帘轻颤。
慕容寅晟的目光随着那轻颤的眼帘微闪,“不晚,我会让你见到他。”
“既然你想带我走,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掳走。你肯定能做到。”慕清颜着实奇怪,这个人在她身边做了那么多事,杀过的人不止一个,却从没有强硬地逼迫过她。
“风奴也问过类似的话。”慕容寅晟笑了笑,“强硬的手段,就你这性子,我也是害怕……怕你坏了我的事。”
“可我还是坏了你的计划。你做成叔父假死,被我昭告天下说破。到底为什么?你想要用叔父做什么?你口口声声说跟叔父关系要好,说是在救他,那为什么需要假死?你跟我说明,若是真不得已,我未必会将此事公之于众。”慕清颜越说越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这些话以后再说。”慕容寅晟站起身,明显回避这个问题,“你们很久没吃东西,风奴去打个猎物。”
“是。”风奴二话不说,纵身大步向山林跃去。
“既然恩公能够从山林进得来,为什么不能再带我们从这里直接出去?”久未出声的留小婉追随风奴隐于林间的背影,疑惑地问。
一心落在叔父上的慕清颜此时也才想到这个问题。
“因为你们已经惊动到狼群。听听!狼都在山林的那一头盘守着。”
确实,慕清颜也早就听到这边的狼嚎更加响亮,“狼群怎么会都聚集到这边?”
“不是聚集,而是狼穴本来就在山林的那边,守着出入山寨的必经之路。之前在上面听到的狼声,是留守在寨子里的狼,他们一部分被风奴引向寨子后的瘴林,引走它们只不过暂时摆脱你们在上面被狼鼻子嗅到的麻烦,堵在山下必经之路上的狼群才是大麻烦。机关虽有杀伤力,但是死的,抓住窍门瞅准机会就破了它,而这些被训练过的野狼已经被惊动,随时应战。”慕容寅晟回身冲慕清颜一笑,“你若是想看人如何与群狼搏杀,我不吝给你演示一番。”
“不要了,我说等着有人来。”慕清颜说着,又皱起眉,“狼群堵在山寨的必经之路,那外面的人岂不也难进入?”
“最起码他们人多。”慕容寅晟重新在慕清颜身旁坐下。
“山下是必经之路,没有其他进寨的路?”慕清颜左右看看看,按说这崇山峻岭当中,怎么可能只有一条山道?
“有,寨子后有片林子,穿过去,翻过山头便能出去。”
“你刚说的瘴林?”
“对,那林中布满经年不散的瘴气,是个天生的毒林。”
“那肯定是不可冒然经过。”
慕容寅晟笑笑,“我倒也好奇韩致远会怎样拿下常荣寨。”
留小婉听到韩致远的名字,眼睛一亮,但又很快黯淡下来,“那也是危险的事啊,我们就在这里干等着?”
“留小姐想怎样?”慕容寅晟反问。
留小婉看了眼慕容寅晟,赶忙垂下眼睑。
这个中年男子对她与慕清颜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他跟慕清颜说话的口吻就像是赋予关切的长者,她能感觉到他对慕清颜的疼爱,就像祖父,父亲,还有家里的哥哥一样。但是转过来对她的一个小小的眼神都透着薄凉的冷意,拒人千里。
这种冷意与韩致远又不同。
韩致远对她只是在刻意拉开距离,去表明对她无心无意的态度,而这个人就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若非有慕清颜,他甚至可以不理会她的生死。就像她陷入狼窝,他怕是也不会出手,更不可能因为慕清颜说一句想看人跟狼搏杀,他就会奋不顾身冲入狼群,虽说这好似玩笑,但她相信,慕清颜若点头,他真的会这么做。
慕清颜之外,他会令所有人都觉得可怕。
“我是担心,如果有人强攻,他们会不会为了摆脱负担,把土楼里的人都杀掉?”
慕清颜的手按压在心口,想到土楼里的那些女人,想到她看到的听到的情形,心就觉得很沉,撕扯着向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