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主簿闭上眼睛。
其中一张纸条,在牢饭送入大牢之前便已经被朱熹取走,所以……
“除了借用牢饭送到大牢的腐物,你还在牢外其他地方分别投放这些腐物,这些腐臭之物便是招来恶鼠的食引。老夫知道有人驯鸡驯猴驯蛇驯鹰等等,还从未听说驯养老鼠!”朱熹手指裴主簿,“你就是驯鼠之人!之前出现在义庄的恶鼠,还有刚刚出现在大牢中的恶鼠都是你裴主簿招来的,不同的是义庄本就停放了腐尸,不需要另做食引,而大牢中不得不需要你的一番算计!桂林村之鼠是提前早就藏好的,目的是为造成恐慌,掀起鼠妖传闻开端,震慑人心;义庄之鼠是为了假做鼠疫的继续散播;大牢之鼠便是为了营救陈正等人越狱!”
“嘉王,朱大人,你们准备这么一个局就等着下官自投罗网?”裴主簿睁开眼睛,终于抬起头。
赵扩冷笑,居高临下的目光就像是在扫视一只踩捏在脚下的蝼蚁。
“找到了!”朱义疾步赶到西厅,向朱熹与赵扩拱手道,“嘉王殿下,朱大人,我们与吴先生跟着从牢中散去的恶鼠找到了它们的鼠窝,就在府衙东厕废弃的地下暗渠!”
“竟然在府衙之下!”朱熹陡然大怒。
朱义道:“下水暗渠中分立两处已经生锈的铁网,网上留门,恶鼠跑回下水渠都聚集在铁网中,铁网之内还有三具腐烂死尸,已经被老鼠啃咬了大半,另外还有不少被啃干净的骨头,吴先生说,应该是有人故意给恶鼠投喂的食粮,两处铁网将下水渠从中拦截便是一只大笼,平时铁网上的门想必是锁着的,只在需要的时候打开。”
“腐尸从哪儿来的?”朱熹怒问。
“之前因为疫病死了人,根本不缺。”裴主簿道,神色麻木,不带一丝感情。
谁能想到,平日浑身书卷气,看似手无缚鸡之力,性情谦和的府衙老主簿,竟是偷盗死尸去喂恶鼠之人?
“裴主簿啊,裴主簿!”朱熹用力指戳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即使那夜已知你有问题,老夫也没想到衣冠楚楚的你竟是如此败类,背地里曾做过如此勾当!”
“你们设局,是为了寻到那群老鼠?”裴主簿这才明白。
否则,已经掌握到《上神录》传信的秘密,想要拿他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赵扩哼道:“只要小王跟你泄露身份,你肯定会有所行动,因为你知道从钦差仪仗中被劫走的人是假的,真的就在你眼前,定然会设法将这则消息传出去。你以为致远真奔赴建宁去查钦差仪仗被劫案,寻找线索,漳州少了防备,正是行事之机。但你无人可用,自己也不过就是个潜在府衙当中打探消息的,平云货栈与何家拳馆的头目才是漳州城中掌握消息线的所在,其中迟滨已死,自然只剩下身为平云货栈的掌柜陈正,而平云货栈曾与临安飞鸽传书,更是肩负消息传递的重任。故而,你想把漳州的情况传出去,再多点野心还想劫掳小王,自然还得用陈正,在漳州有失之时,按兵不动对你来说就成了一道废令。”
“是。”裴主簿双眼无神地直视前方,“要把消息传递出去,就得救出陈正。我不可能持刀劫狱,只能用鼠攻。你们是想利用我引出老鼠,寻到鼠窝,铲除这一祸患。”
“你说错了。”赵扩道,“致远说,那些恶鼠,绝不只是为了跑出来吓人那么简单,最少有一批躲过鼠药,就藏在附近某处,唯恐这些东西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再次冒出,造成混乱,那便设法将这些鼠兵化为己用。”
“化为己用?”裴主簿麻木的脸上划过错愕之色。
“哼!”赵扩的话适可而止,不会继续跟人解释这个“化为己用”。
“裴主簿,你不知道,大牢外已经被洒了泥炭灰,不论是老鼠还是人,只要踩到都会沾在脚上,成为路引。我们就是跟着老鼠爪子留下的印迹,一路寻到东厕处,找到鼠窝入口的。而且我们还给那些老鼠准备了另外的食物,只要它们吃下去,只会乖乖睡觉,不会伤到我们,我们便可将它们随意处置。”朱义朝朱武笑了笑,“其实那些恶鼠睡着了,也没什么可怕,是吧?”
陈正一听,抬起自己的脚,果然见鞋底子上有泥灰,火把映照下,也可见从西厅大门入屋内以及厅院的地上都被踩了好多清晰而杂乱的脚印。
当时在大牢的时候,火把没这么亮,他也没想到这一点去查看,并未发觉。此时才明白过来,大牢的火把是故意熄灭的,且不说赵扩与罗长兴等人在西厅守株待兔,就算他不抓赵扩,而是直接逃离府衙,也会被人后脚追着脚印寻到他们的落脚处。而朱熹与赵扩的目的只是为了引出老鼠,对于他们如何决定逃离根本就无所谓,他们只不过是在空忙一场,让人当猴子耍!
“韩致远果真名不虚传,他人不在,却还在掌握这里的一切!”裴主簿低垂下头。
朱熹随之下命,将一干案犯全部押送大牢,同时释放天庆观的那几名道士。
据在整件事中观察,除了那些道士供词上不像在说谎之外,他们确实与陈正等人并非一路,不仅没有收到裴主簿精心准备的牢饭,被带到狱厅之后,也并无逃狱反应,天庆观只是被何家拳馆的人利用而已。
与道士一起离开府衙的还有那几名夫子,包括服了败酱草之后病情好转的孙夫子。
之前慧新为表示与韩致远站在一条线上,已经将对夫子们的威胁全部撤掉,经朱熹派人确定,他们的家人都已平安。
夫子们自知有愧,无地自容,临走之前向朱熹连连致歉。
朱熹将众人送走之后回到西厅。
赵扩已端坐桌前,淡然品茶,好似府衙里不曾发生过什么动变。
朱熹入门拱手道:“殿下,刚收到城防驻守军统领的消息,隐于城北甘蔗林中的开元寺一干棍僧全部被剿,无一漏网。现统领已率兵清查全城查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