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末，慕清颜赶回府，趁夜回到东厅。
“清娘，你可回来了！”留小婉替“生病”的慕清颜躺在床上，一直没合眼。
“婉娘，我跟你说。”慕清颜将斗篷脱下，一边拆头饰，一边跟留小婉讲。
隐去见到慕容寅晟的情况，只说是他们祖孙在开元寺查看，被留正无意中打开了石碑，取到了藏于盒内的开元寺真正史册，还有藏经楼暗室的钥匙，发现一个已经死去的不知身份的人。
之后，留小婉带上盒子，去见朱熹。
当然，开元寺有事，肯定惊动西厅的赵扩。
慕清颜也当做刚刚惊醒的样子，去朱熹的书房寻找留小婉。
后到的慕清颜见留小婉已经被盒子呈上，朱熹与赵扩一人手里一本册子。
瞟到站在门口的慕清颜，赵扩把册子拍在桌上，“你来的可正好，脑袋不疼了？”
“婉娘刚回来先告诉我，留大人找到了藏在石碑下的东西。”慕清颜款款踏进门槛。
赵扩瞟了眼留小婉，“她倒是挺惦记着你！”
留小婉低头站在一边，紧拧在一起的双手掩在袖笼中。
让她在嘉王面前说谎，真是难为她了。
“婉娘视民女为患难姐妹，这两天一直都很照顾我。”
慕清颜保证，她绝对不是故意在赵扩面前再次提到“患难”的事，这件事确实是她与留小婉“深交”的理由。
“是，殿下。”留小婉低声道，“祖父说，这是慕捕头追查的东西，我便回来第一时间告诉了清娘。”
这便也解释了为什么“她”回来先往东厅跑，而不是先向朱熹与赵扩禀报。
“婉娘说，石碑里藏的是开元寺的秘密。”慕清颜抬眼看向赵扩，“致使叔父下落不明，是因为他追到了开元寺的秘密！”
“既然慕成安查到这些，为什么不直接交出来？否则，朝廷就可以直接对开元寺下手，何须闹出如此麻烦！”
“我听婉娘说了。”慕清颜道，“石碑藏物的方法那般隐秘，叔父想必是只追查到了石碑处，并未来得及破解最后的一步，叔父留下的线索只是路，并非结果，现在被留大人发现的才是叔父曾经想要的结果，可惜他……”
慕清颜垂下眼帘，现出几分哀伤。
解释是说给赵扩的，也是她真正这么想的。
她认为叔父追查手诏下落，寻多年线索，查找蛛丝马迹得知落在开元寺，也怀疑到石碑有诡，可并未破解。否则，如果他发现盒中其他的东西，坐实了开元寺为非作歹的铁证，不可能任由他们继续胡作非为。
因为同处漳州，之后叔父发现张路等人可疑，为其他案件耽搁，觉察到自己被人盯上，想到没时间再去开元寺查探，才会暗中留下追寻线索。但是叔父并不知石碑中还藏着开元寺的秘密，只以为关系到高宗皇帝的手诏，被忠于君主与正义真相左右夹击的叔父两为其难，更怕落在某个想要打着正义之名兴风作浪之人手中，不知该将手诏秘密托付于谁，才最终交由她这个侄女。
让她接下这条线索，叔父一定也是矛盾的，一面像在襄阳时那般对她寄予希望，一面又不想让她涉入危险，所以才又在艮山托王乾家的人给韩致远留下了口信吧。
“既然留线索，又为何不光明正大？还要如此偷偷摸摸，弄出什么谜题费事！”赵扩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继续咬住这件事不放。
慕清颜早有准备，理清思路，“叔父没有偷偷摸摸，他提示过韩公子，也就是提点到嘉王殿下。至于为何不光明正大，难道若是换做嘉王殿下，查到一个可能存在的重大秘密，在还未拿到实证之前，便宣扬开？而且殿下之前也亲口说过，在追查黄翊善之死时查到叔父，发现有另外两拨人也在暗中跟踪叔父，当时殿下怀疑他们或者是叔父的接头人，或者也是冲着黄翊善的遗物而去，那么事到如今，是否也可以猜想，叔父是因为被他们盯上，才不便直接与韩公子嘉王殿下碰面？”
“伶牙俐齿！”赵扩冷冷地丢出四个字。
留小婉拢在袖中的双手不禁轻颤。
想她堂堂留相府最受宠爱的孙小姐，在嘉王面前，也顶不住他身上散出的迫人凉意。
嘉王明显因慕清颜胆敢直接反问他而不悦，可又无语驳斥，回以“伶牙俐齿”四个字，绝对不是褒扬之意。
但慕清颜却这般去理解了，双手搭于胸前，双膝微屈，“谢殿下夸赞。”
“真是……”
赵扩刚准备张开的口又闭上，从盒子里取出另一份册子，身形后倾，抵靠在椅背上，换做悠然的姿态，打开翻阅。
真是像韩致远那般能“装”，一趟漳州行倒是更见本事了！
朱熹从旁见缝插针的说上话，“留小姐，你说留大人还在开元寺的藏经楼发现一具无名男尸？”
留小婉瞥了眼慕清颜，“是的，朱大人。此人看起来年约五十左右，以坐禅之姿而死，祖父从表面上没有发现异常伤处。”
赵扩的眼睛似乎在看册子，余光却扫向慕清颜，“留小姐此番出门，倒也长了见识。”
留小婉不知该如何回话，继续低头抿唇不语。
赵扩索性将册子丢在桌上，“小王没想到，留大人还有这份能力，该说留大人见多识广，还是运气太好？两处机关就这么随便一捣鼓就全被他打开，没有被什么涂了毒的刀刃之类伤到？”
“这些还是请殿下当面询问祖父吧，婉娘只是从旁看着，没有看出什么门道。”留小婉的声音弱的如同微风轻拂之下，也能被折断的枝蔓。
“朱大人，你怎么看？”赵扩又问朱熹。
朱熹捋须笑道，“老夫以为三分运气，七分见识。朝廷有留大人这般大臣，乃大宋之幸。”
赵扩起身，负手走向窗前，“那这次还真是多亏了留大人解出开元寺藏谜，否则你这犯的头疼病还不知什么时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