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慕清颜双肘撑在桌面上,两手托住下巴,“五刀会是他说的,你也相信真有这么个组织存在?叔父查到的另外的事,就是碰到了五刀会?可是叔父为什么临死都没有透露与此有关的东西?”
“他不需要透露,因为已经有慕容寅晟这个大活人在你眼前晃。”韩致远向后靠了靠背,轻淡的目光瞧着慕清颜。
“叔父知道他会保护我?”
“慕成安不是救过他么?想必知道他的为人。”
“可这都是他一人所言。如果他是五刀会的人,之前做过不少黑手,叔父又怎会救这样一个人?”
“这又何难理解?你是精神还未完全恢复,脑子也没跟上。谁说过慕成安是在他成人之后相救?”
“是……小时候的恩情?”
慕清颜想到韩致远刚讲过他向慕容寅晟提出的那九个问题,最后一条便是关于受恩的时间,被慕容寅晟回避,相当大的可能便是肯定的答案,否则他完全可以理直气壮的否定。
大多时候,回避是变相的一种肯定,慕容寅晟看似拒绝回答,其实已经给出答案。
那么以同样的想法推想,第八条的答案也是肯定的?否则,又哪儿来的早就连伤疤都精心准备好的假冒者?
慕容寅晟承认他使用弯刀练过手,应该说的就是他以五刀杀死了那个假冒者。
五刀是一种标记,又不是独属于他的标记。
韩致远两手拍扫了两下,“不用想了,等到飞来峰找一个人问问,或许会有更进一步的答案。”
“我们这就去飞来峰?”慕清颜闻言起身。
“嗯,我想带你去。我觉得你加上我应该能撬开那个人的嘴。”
“他是谁?”慕清颜好奇韩致远在卖什么关子。
“去了便知。”
见韩致远不打算现在说清楚,慕清颜便不再追问,与他一同出了韩家。
韩致远知慕清颜伤心之余身体偏弱,本打算带她一起乘马,被婉拒。
一袭如雪翻飞的素衣,高束的发髻上扎着随风飘扬的白绫丝带,骑白马在临安城的大街上飞啸而过,如掠过的云,如平地惊飞的雪,如降临于世肆意狂舞的梨花仙……
韩致远一路跟随在那人儿的身后,眼中只有那道浅淡的娇影。
这样的身姿令他有几分迷醉,又让他隐隐心疼。
从家仆的粗衣换上女妆,他曾想着看到不一样的慕清颜。结果女妆是换上了,却蒙上了哀色。
他只因母亲的离开,这多年过去,每每想起心底还是会感到郁结揪痛,而她……十年间家人一个接一个离去,在如此坚持的身姿下承载着怎样的悲伤?
他以为,她会需要至少数天的休养去努力复原力量,亲眼目睹那样的她,她的泪像颗颗冰珠砸在他的指间,那样的无助,仿佛整个天都崩塌一般重重地砸在她的身上,他希望她能够畅快淋漓地哭出来尽情发泄,但又不愿看到那双哭红的眼睛。
那个时候,他发现自己很没用,没有任何办法去劝慰她,或者他知道,任何话说出来都没用。
但是没想到,他去梵天寺见到她的时候,她是那么的平静,静静地坐在佛殿,孤寂清冷。
她坐在那里,就像是一棵被抛弃的小草,独自顽强的迎着风霜,在春风中倔强地重新生长。
“韩公子。”慕清颜突然回头叫了一声。
韩致远勒马追上前。
“我想起来,你这边把人关在地牢,那边人又回去,怎么解释?”
韩致远知道慕清颜是担心慕容寅晟那边泄露了与他谈条件的底,“逗他们玩儿两天,就说人自己跑了。你还怕慕容寅晟不会应对?”
慕清颜想也是,慕容寅晟可是曾把韩致远气的想要跳脚的人,“这么折腾,你怎么跟皇帝交代?”
“此番漳州案大捷,庄文太子也找回来,皇帝老人家正高兴,只要是寻找星图下落的事,我怎么说他都会怎么听。再说,好歹做了回空手套白狼的陷阱,还能没点儿收获?”
“那你打算怎么告诉皇帝谋杀黄翊善的凶手另有其人?”
“适时应变吧。”
“我还是想不通,慕容寅晟比叔父小不了几岁,若是早些时候他们便打过交道,那就是还在襄阳的时候,我从未听闻过什么。”
“不记得有一句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或许你叔父当年不觉得什么,他比较在意。”
“若他如此在意恩情念旧,应该不是坏人,可他又跟你承认了自己与五刀会的关系,也就等同承认背地里做过见不得光的事。这个人……真难以琢磨。”
“那就不必琢磨,腾出点闲心,不如看看周围的美景,眼前的美……男子。”
慕清颜侧眸在韩致远身上一瞟,淡淡地道:“说你吗?”
韩致远昂首策马,浅笑不语。
“我无心看什么美景美人,临安城对我来说就是黑暗的泥潭,吃人的漩涡!”慕清颜甩头,加速向前方奔去。
你还知道我想说的是美人。
韩致远笑笑,策马追上,“你怎么不问我去钱塘县衙的事?”
继续谈论案情,是把生气的她拉回到身边的办法。
果然,慕清颜放慢速度,“那边发生了什么急事?”
否则也不会让韩致远那么赶着跑一趟。
“那个狗三儿死了。”
“狗三儿?”慕清颜想了一下,才想起是那个叫侯大宝的绰号,“这么巧死了?”
韩致远就知道在梵天寺的时候,慕清颜听得清他跟邱大说的话,“是啊!”
“怎么死的?”
从侯大宝身上去追查幕后暗手的线说断就断了!
“跟人在熙春楼发生争执,被人失手打死。”
“就这么简单?”
“我去钱塘县衙查看了一遍狗三儿的尸首,脑袋上被凳子棱边砸重出血,下手的人使劲确实大。凶犯也是瓦子街上的一个赖皮,经审讯,他们二人之前也不止一次发生过节,积怨成恨,冲动失手要人命是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发生的事。”
“真的是意外?”
慕清颜想想,也觉得这事实在太巧了,巧的让人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