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慕清颜的质疑,韩致远一笑置之,“总得有人去查,否则悄无声息的,是不是太假?陆元韶奉圣命行事,正好。事情是他自己要去做的,我又没有指派他,他若查不到问题那是他自己的事,你说是不是?”
“你这人……”慕清颜语塞。
看他在平乱追凶的时候那般披荆斩棘,无所畏惧,这时分明又成了贪图便宜的无赖……就像当初无赖到让桃娘偷取她身上的信,果然是秉性不移。
她以为韩致远与陆元韶已经冰水相融,看来是错了。尤其是她在陆家吃饭的时候,韩大公子分明就像是哪里抽了筋。
之前在艮山初次见面,陆元韶对韩致远只是不服,现在韩致远对陆元韶分明就是嫌弃,若是没有救陆元韶出狱的事情发生,真当是韩致远对陆元韶的报复也没有错。
这人,真是不能稍作安生。
“跟你说说你叔父找的那个与马远齐名的画院待诏刘松年吧。”韩致远道。
明知是抛出的诱饵,慕清颜悻悻然跟上去,“嗯。”
“刘松年,三十五六岁,家在清波门,故有刘清波之号,清波门又名为暗门,故又有人将其俗呼为暗门刘。这位暗门刘于太上皇在位时便是御前画院学生,皇帝登基之后,与马远一起封为画院待诏,被称为画院人中‘绝品’,反正跟马远那个独步画院的美誉也差不多,俩人同学李唐。”
“李唐在徽宗时便入画院,大宋南渡以后任画院待诏,为我大宋南渡之后第一大画家。再说马远与暗门刘,二人相差十来岁,同为画院待诏,又同学过李唐画作,经常免不了切磋比试,相互间难免有些磕绊,暗门刘仗着年轻一些,脾气有点直冲,与人交际不太好,虽为画院待诏,平时却少在画院露面,家中建一雅庭,便是他的特定画室,常日一壶茶,与丹青为伴耗在那里。你若要见到,直接去他清波门的家中准没错。你叔父先找到他,也一定是因为他就在家中,寻人方便。”
二人说着,来到御街上。
慕清颜左右看看,转向皇城的方向,“能不能先送我去见皇后?”
“你要去见皇后?”
说了半天关于画家刘松年的事,却听慕清颜说要见皇后,韩致远颇为意外。
“嗯。”慕清颜点点头,“我有事见她。”
“什么事?别忘了皇后对你的态度可是很不好。”韩致远提醒,而他自己若没事,也不想跑到仁明殿去见那个飞扬跋扈的女人,“有事的话找嘉王去办就是。”
“嘉王出面怕是也不大合适,反正太上皇传召见过我,皇帝也见过我,在慈宁殿皇后对我那般,若是再要见我,也不奇怪吧?”慕清颜道。
韩致远知道她的意思,见皇后一事不想让人联系到案情上,“你到底想做什么?”
慕清颜歪斜头,左眼轻轻一眨,“你猜?”
韩致远笑着抬指朝那俏皮的脑壳戳去,“考问起我来。”
对他这习惯出手,慕清颜已经有了防备,侧身避开,“我就是想知道,韩大公子是不是对我真的了如指掌。”
戳了个空的韩致远收回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不行不行,头烧脑胀的人傻了一大截,我还真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真要是因为生病,那就回家休息去。要只是找个借口的话,我对自己倒是更有信心了。”
“我真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要是觉得没问题那就去做。不过见皇后,你可要做好准备。”韩致远决定放开手。
“嗯。”慕清颜拿定主意。
其实在一扇门吃饭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现在正好走在御街上,只要一路向南,就能到皇城北门。
“我以见太皇太后名义带你进宫,到慈宁殿后,找人把你送到皇后的仁明殿。之后——”
慕清颜截断韩致远的话,“之后你不必管,要做什么便做什么去。明日我们再去清波门,你说二十多年的案子急不得,叔父的事也非一日之寒,同样急不得,到了如今,我反倒定下心。”
“好。”
仁明殿。
皇后李凤娘有些糟心的在殿中走来走去。
皇帝下朝后来到仁明殿指责了她一顿,竟让她少有的无从反驳。
汝州防御使兼知合门事韩侂胄是名臣韩琦之孙,宝宁军承宣使韩诚与吴太皇太后妹妹的儿子,妻为太皇太后的侄女,又懂得与皇帝相处之道,不论出身还是行事都算能臣。
就是这样的人替汀州知州谢方给皇帝传话,秘密供出皇后的亲信子侄吏部侍郎孙延收受巨额贿赂,帮谢方保住多年汀州知州官位,给其在汀州敛财作恶提供机会,而孙延孝敬皇后的谢礼中又有多少是来自谢方的脏银?
皇后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汀州知州谢方的后台,被谢方留下了把柄,令本与漳州案无牵连的皇后猝不及防的卷入这滩浑水。
幸好韩侂胄秘而未宣,独揽下与谢方“私会”一事,但是因御史台收到对谢方“分寸判定”的旨意,便当做是韩侂胄从中做了维护谢方的说客周旋,御史中丞首先在早朝上书弹劾韩侂胄与谢方私交不寻常,另有数名大臣附议,连告病几日没有去礼部当值的郎中陆游也通过中书省呈交折子,要求严加惩查背景特殊的韩侂胄。
此事被皇帝在朝堂上暂时压下,毕竟心知肚明韩侂胄是替自己顶缸,而自己又是为了保住皇后。二人多年的结发夫妻却争执不断,日子过的可谓是如火如荼,但是在把握权势上,皇帝清楚的知道离不开皇后李凤娘。并非因为传说中的李家之女独具凤命,而是在权势的问题上,李凤娘是真正与他站在同一个位置上,维护他们所有的一切。
之前若非皇后屡屡放出风声说,他这个太子做到了一头白发,要被当爹的熬死在太子之位,又拿出高宗皇帝禅位以后甘愿做多年太上皇颐养天年为对比,制造声势,令太上皇迫于无奈又因高宗皇帝驾崩哀伤疲惫,他这个皇帝得到禅位的机会怕是还要不知推迟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