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也没想到，这敷在顾校长身上的蟾蜍皮会钻出小蟾蜍。
这看上去，就好像是……
隔着一层皮的顾校长身体里孵化出小蟾蜍了。
而且随着第一只出来，所有的蟾蜍皮上的疙瘩都开始裂开，变成一个个孔洞。
无数的小蟾蜍从背后钻了出来，在顾校长的背上蹦跶着。
还有的跳跃的姿势不对，往顾校长的头上，脸上跳去，吓得顾校长全程都在尖叫。
可她好像起不来，只是不停的叫苗七娘：“你把这些东西弄开，快点弄开！”
“您放心，这就是拔蛊，子母蛊，顾名思义，有母有子。校长肚子里一团子气，不全部引出来，你还想一直生孩子吗？”苗七娘咯咯的笑。
安慰顾校长道：“你刚才血流不止，你应该也感觉到了，是腹中一个孩子化成了血水吧？现在拔出来，就好了。”
扭头朝我道：“琵琶蟾蜍就是靠着背部产子的，小蟾蜍在里面受精、孵化，再自己蹦出来，很神奇吧。”
“神奇……”我突然感觉蛊寨的人，果然长相再娇俏，都不是普通人啊。
顾校长或许真的不喜欢蟾蜍，还在大叫，可就在她一声声的尖叫声中，更多的蟾蜍从她背后的蟾蜍皮上蹦跶出来。
没一会小几旁边，都是蹦跶的小蟾蜍。
不时有着鲜红的蛇信从床底伸出来，卷食着小蟾蜍。
我不由的瞥眼看着苗七娘，她脸上依旧带着娇笑，也不知道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
但没一会，她想装看不见也不行了。
因为刚才那个被顾校长一脚踢开的人蛇娃娃，偷偷的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追着卷食一只小蟾蜍。
“胡清颐，你让这蛊婆子走，我给你钱。”顾校长脸色发冷，盯着我道：“快让她走。”
我隐约感觉顾校长还在大秘密，转眼看着苗七娘，看她的意思。
可苗七娘却好像一脸诧异的看着那个人蛇娃娃：“哟，这是什么啊？大蜥蜴吗，从校长您的床底爬出来了呢。”
顾校长知道对苗七娘没什么好说的，只得朝我道：“胡清颐，我有一个你想知道的秘密，有关柳月梦的，你让她走，我就告诉你。”
可就在她话音一落，床板传来了咯噔的声音，一只比胡子希那个还大的人蛇娃娃从床底窜了出来。
“哎呀，又一只呢！”苗七娘拍着手，一脸假得不能再假的惊叫声。
朝顾校长道：“您放心，这些大蜥蜴最喜欢吃青蛙蟾蜍之类的了，这次一定全部引出来，我帮您抓走。我们蛊寨，比这更大的蜥蜴都有呢！”
“胡清颐！”顾校长双眼愤恨的盯着我，沉声道：“柳月梦当年生下的……”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哽住了，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窗边。
我不由的顺着她目光看去，就见明沧不知道什么时候背着二胡，站在窗边，眼睛虽然还蒙着，却脸色发冷。
顾校长却好像喉咙被扼住了一样，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咯咯的作响。
可她背上依旧有不少小蟾蜍跳出来，一落地，就被那两个人蛇娃娃捕食。
明沧却好像真的看不见房间的情况，朝我伸了伸手道：“天已经很晚了，梅姑让你回家做晚饭，我送你。”
我看了一眼窗外，就算有着灯光，也是一片漆黑了。
瞥了一眼顾校长，看着她奋力大睁的双眼，以及无论她怎么张开都说不出话的嘴，知道明沧不会让我再呆下去。
顾校长不过就是另一个彭哥，从一开始，就被明沧套进了圈里。
不过如果不是她心里有鬼，也不会落入明沧的套里。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已。
我看着满屋蹦跶的小蟾蜍，瞥了一眼那张两米宽的大床，下面好像还有蛇信卷出来。
想了想，还是朝明沧伸了伸手：“多谢明沧先生了。”
明沧的手微凉，拉着我，直接朝着窗外走去。
他只要不避讳用术法的时候，就证明顾校长构不成威胁了。
我被他用术法拉着，却也感觉心思发沉，不知道自己在明沧的第几层圈套里。
等落到明沧家的时候，他从口袋掏了一瓶药给我：“用辣蓼草洗过后，再擦这个药，过几天就消了。”
我明白是指我手腕上被抓的靛青。
如果不是他让我去借顾校长查看，也不会被抓了。
所以也没客气，坦然的道了谢，伸手就去接瓶子。
明沧却捏着瓶子没有松手，朝我轻声道：“你能分清前世今生，真的很好，很好……”
我心头哽了一下，苦笑道：“就是在这里，明沧先生亲口承认我不是的。对吧？”
明沧轻嗯了一声，那块蒙眼的黑布游开，露出内里一双布满血丝的眼。
上次他双眼这样血丝迸现的时候，无比的骇人。
这次，却是无尽的悲凉。
明沧捏着药瓶的指尖弹了弹，双眼血光闪了闪，朝我轻声道：“你不是，很好……很好……”
他似乎不愿意放手，捏着瓶子的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最后也不过是轻呵了一声：“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我，也不会变成最后那样。”
我不知道明沧是对谁说的，也许明沧也一直自责吧。
他们已经从柳家逃出来了，如果不是他想要一个孩子，他那个爱人怎么会拼命想为他生一个。
那么痛苦……
如果不是明沧自认智谋超群，想着虚晃一把九佬十八匠，假意被困人皮，葬于胡家祖坟，找泥女借生机。
如果他没有走，有他守着，那个爱人就算生不下孩子，也能保下一条命。
不会被剜眼换给别人，甚至明沧找了这么多年，尸骨无存！
我在心底不停的安慰自己，我不是她，不该因为她的惨死，对明沧心生怨怼！
只是捏着瓶身，没有说话。
明沧轻叹了口气，慢慢松手，往后退了一步。
这次却没有用术法直接离开，而是拉开门，从门里走了出去。
就在他拉开门的时候，那蒙眼的黑布，复又将他的眼睛给蒙上了。
我看着明沧迈步而去，握着那个药瓶，心头微微发哽。
有些东西，心知肚明，却是万万不能点破的。
等明沧出了门，我转过去关门，就见明沧背着二胡，和疯神婆擦身而过。
疯神婆这次带的，并不是蛇伥，而是一只如同人般站立行走的大山猫。
远远的就朝我用那种喜婆的夸张语气，吆喝道：“蛇妹子，隔三有喜啦。今日蛟龙又来送喜啦，喜事更近一步，自然得喜上加喜。”
我看着明沧背对着疯神婆，连那把二把都没有晃一样，直接走进了茫茫夜色之中。
一如当初在苗七娘的药店门口，也是这样头也不回，身形清正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