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尴尬又沉寂,尴尬的是唐云意,沉寂的整个氛围。唐云意的一句话好像触犯逆鳞般,个个身形绷得好像张满的弓弦,箭对准唐云意。
他明显的感觉到气氛在一瞬间紧张起来,无形的杀机汇聚成风暴,把他围在暴风眼中。他缩了缩脑袋,伸手去抓旁边小矮桌上的奶皮子,然后若无其事地吃起来。
终究是有过命的交情。裴思玄的黑如锅底的神情缓和下来。他看着唐云意的目光诚挚还夹杂着一丝乞求,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你来北陆干什么?”
裴思玄说完,目光转到火光里,“如果你是为大周而来,我们就是敌人。今夜喝完这壶酒,你就离开。日后,我们再见面,我将不会手下留情……”
裴思玄的声线在颤抖中又被他强硬掰回来。他对唐云意有一股复杂的表情,他们如果不是敌对关系,他们会情同手足,白日驰骋草原,弯弓射大雕。夜晚,年轻男女围着篝火欢歌载舞。
“我的安达,我们怎么会是敌人?这次我来北陆,一来是为了查案,二来是为见你。不瞒你说,我时常想起来。你说……我们是不是兄弟?又或者我是你父母其中一个跟大周汉人生下的孩子?”,唐云意对裴思玄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
裴思玄听前面的话,眉眼轻松。听完后部分,他的脸色微微变得不自在,“云意,我……阿父阿母早在部落冲突中过世了”
“那……也可能是你的族人?”,唐云意觉得自己骨子里流着一半北陆人的血,他对北陆很向往,同时又被大周羁绊。
裴思玄的脸更加难看了,“我族已经很多年不与外来通婚了。为了保护铁铜血,我们迁移到最北部。我之所以会去大周京都,而是收到了“铁铜血”出现京都……”
“呵呵……可能基因有点相似,不一定通婚”,唐云意强颜欢笑。
“那你认识老鱼?”,唐云意把外面的老鱼叫进来。老鱼一坐下,大家的目光都转移到他的身上。
微卷的头发,褐色的瞳孔,深邃的五官,双瞳透着狼一样的狠光。清醒的老鱼给人一种征战沙场多年的人,手上沾满了鲜血,眉眼里还有掩藏不住的杀气。他身上有战场带下的杀气和罡气,令人望而却步。
“裴思玄,你可认识他?”
老鱼的模样符合北陆的长相,但他确实未曾见过。他无奈的摇头,“北陆地广人稀,有的部落一生未曾见过……”
老鱼看到裴思玄,眼睛亮了一下。裴思玄的身影跟他记忆里射大雕的少年身影很像。不过,裴思玄说不认识他的时候,老鱼眼里的光忽然熄灭,黯淡无光。
他带着十足的殷切来找北陆找自己的身世,但是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他落寞得好像一个被父母抛弃,独自行走在漫天大雪中,背影孤寥、寂寞、悲戚。
唐云意轻轻拍了老鱼的肩膀,“我也是孤儿……”
唐云意觉得自己都像谁的儿子。一开始,他异常的身体和变态的修复能力让他认为自己可能跟皇家有关系,他甚至认为自己是叛贼建文帝的孩子,后来他又觉得自己的身世可能北陆有关系,他说不定就是君焰,毕竟刚武之气就在他体内。
想到自己的身世,唐云意就觉得可笑,说不定下一刻,他会觉得自己是建昭帝还未死的儿子。
“你说你来查案?北陆命案数不胜数,你要查什么?”,裴思玄对唐云意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信任感。唐云意说来查案,他就信了。
裴思玄把唐云意从自己的思绪拉回来。他的视线一直凝在火光里,思绪久久无法回到现实中。
“在我说出查什么案之前,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成立游匪大军,吞并北陆的小部落,为何要杀人?”
话题拉回正题,裴思玄坐直身体,毡包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僵直无比。
“为了保护北陆。我从大周回来之后,已经得到消息,大周的长公主暗中操练精兵,为了就是屠杀十万无辜百姓,打开帝王谷地宫大门。事实上,她除了屠杀十万无辜百姓,还要屠杀百万人,以他们之血炼制血丹……”
裴思玄垂下的眼睑,晃动的眼光笼罩在浓密的睫毛下,“我身上有铁铜血,在天神的指引下,我必须担负守护北陆的职责。但是北陆在君焰王后,曾经其乐融融的场面被四分五裂……”
“仅凭我们这点兵力,怎么对抗萧朝雨的大军。萧朝雨麾下有临光侯、阿南特那种数不尽的奇才……”
“所以你成立游匪大军,借游匪的残暴手段不断侵吞大大小小的部落,扩充自己的军队,提升自己的军力?”,唐云意接过裴思玄的话。到这里,北陆游匪作乱已经明晰。游匪并非戕害同族,而是为了护住同族。不得已的兼并。
裴思玄已经尽量让损失降到最小了。奈何他没有想过,留下的女眷和老幼小如何度过这个冬天?届时,他们会成为十万乃至百万冤魂里的其中一个。
“你为何不劝说?”
裴思玄苦笑,“若是能劝说,我也不必残害同族。可我没有办法,这片空旷的草原是天神赐予北陆人,我不能让它成为炼狱……”
“你初衷是好,但是方法不对。也罢,如今你的大军已经初具规模……”
“不……远远不够,我还没有集够北陆之力。我不仅要对付萧朝雨的活人大军,我还要对付她的行尸大军”
“啊……”,唐云意张大嘴巴,他没有听说过长公主有行尸大军。像祝九容这种嘴巴瓢的,在他多番试探下,她不可能守口如瓶,只字不提啊。还是他们故意隐瞒,以他天鹰宗主的身份,竟然撬不开两张铁嘴。
唐云意觉得自己很失败。
“千真万确。被他们杀死的人,又被做成行尸……”
“呵呵……长公主真的是一举两得,尸体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