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均陷在头等舱柔软的皮椅里试图冷静下来，淡淡的陈血香味儿裹住了整个鼻腔。
手机嗡地震响，是银行卡巨额诡能币到账提醒。
西巳发来一条信息：“宋总，没问题吧？”
宋均给他回了个“没”字，看着聊天框，心念一动。
刚刚他有些过于慌乱，忘记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
西巳那里应该有不少情报，凭这家伙的“高情商”，他用领导的身份套话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
宋均立刻问道：“冥民银行的体系是怎么样的？我们的业绩指标完不成会怎么样？”
西巳正在冥民银行巨大的金库外面，和几只装配特殊武器和防护衣的诡异站在一块儿。
他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想起自己确实还没跟宋总介绍这里的工作体系，连忙发了一长串详尽的说明。
“宋总，冥民银行的结构分为三层，分别是总行、分行、支行。分行管支行，总行管分行。
分行不设置行长，而是直接划分成财富部、贷款部、公司金融部、战略金融部和肉畜兑换管理部五大部门，平时相互合作，谁也离不了谁。”
宋均在心里感慨西巳上道的同时，敏锐地注意到了那个“肉畜兑换管理部”。
西巳还在继续他的长篇大论：
“先前蓝星财富部就是个空壳，这里业务根本没有发展，说白了就纯粹是大人物们的工具，您懂的。”
宋均懂，先前无面尖牙那句“好好笑哦”历历在耳。
“现在您也知道，暗夜已经占领了蓝星将近9％的领土，我们这里也该做一做准备了。
让这些肉畜办理储蓄卡，推动诡能币成为蓝星唯一货币，这都是为了以后暗夜制度的建设。”
“宋总，这里毕竟是大人物们的游戏场和食物来源地，不上心不行。
不过您放心，有我在，你绝对不会有被那些大人物们当成养料吸收的风险，几万个户我们还是能搞得定的。”
宋均细细读完这整段整段的信息，问道：“这么说起来，肉畜兑换管理部也是空壳吧？”
西巳一看宋均这么问，当下把肉畜兑换管理部的情况和盘托出，还安慰起了宋均：
“宋总，他们岂止空啊，他们简直又空又穷。
肉畜兑换管理部是近两个月才成立的新部门，是专门管理肉畜肢体兑换诡能币和肉畜账户上的诡能币兑换物资的。
说是直接对暗夜汇报，实际上就是太小了，总行那边的上级部门还没成立。
您放心，它没有资格和咱们财富部相提并论。”
宋均愣了一下：“不是有冥宝吗？”
“哎哟我的宋总，手机哪里是肉畜能买得起的？
再说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冥宝这东西有问题，暗夜也不会容忍这东西太久，您说是不是？”
冥宝有问题？
宋均顺手回了个“是啊”，敛下眉毛思索起来。
细细想来，好像确实不太正常，因为暗夜动不了的那些S级契约就是在冥宝上买的。
而先前嚷嚷着要见他的四家公司实控人里，也没有冥宝的实控人。
宋均心中一动，同样将这个细节记在手机备忘录里，又打下“肉畜兑换管理部”、“游戏场”和“食物来源地”几个词，靠在椅背上，凝视着舷窗外沉沉的黑云。
西巳真是个好下属。
经他这么一说，再结合规则，暗夜的大目的和整个计划变得极为明确，而冥民银行系统中可能有的漏洞也同样十分明显。
暗夜第一想要继续推进吞噬蓝星的进程，第二，祂传递给自己一条信息——要么臣服，要么彻底被取代消亡。
或者……
结合圣保罗大教堂内暗夜那极端的行事风格，这两者之间并不能用“要么……要么……”的句式，而应该变成“必须被迫臣服，且必将被取代或成为养料”。
“先生，您想喝点什么？”身材妙曼的诡异空乘推着精美的万骨雕花小车走过来，“我们这里有不同口味的血酒、苦咸味汽水、枯萎果汁和茶……”
宋均摇头谢绝，诡异空乘礼貌地微笑着：“好的先生。”
她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看起来像是从哪里随便撕下又随手折成两半的纸：“先生，在您上飞机前，有位先生留给您一张便签。”
见宋均接下，诡异空乘灰黄的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推着小车走远了。
纸条显然是安德烈的杰作，上面画着一只细长鬼眼，眼睛中间的红墨点滴溜溜地转动一圈，最后盯住了宋均的脸。
宋均将纸条撕碎，扔进装呕吐物的袋子，端起桌上的可乐，给西巳发信息。
“我今晚就回来。”
他点开宋乞的聊天框：“现在方便吗？什么情况？”
他做好了宋乞沉默的准备，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秒回了。
“大佬，你知道舔狗吗？”
“啊？”
宋乞见宋均没有反应过来，噼里啪啦打了一句话：“大佬，现在除了我和李越非，所有人都是费原的舔狗，性命无忧。”
宋均一看就懂了，费原这货一定是用了进化手环。
他居然忘了这茬。
宋均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宋乞那边又噼里啪啦打过来一串信息。
“真是奇怪了，我们闹成这样，我们的领导居然一个都没有露面，也没有判定我们违反规则。”
“大佬，我有一个想法，你要不要听？”
“刚才费原和杀人犯聊天，那些杀人犯说要用极端的方式去做完这些业绩。”
“本来这个规则你也看见了，进退两难的。
让他们给我们做业绩的话，我们业绩这块儿确实不用愁，就是英才高中要遭老罪了。”
“大佬，我们想在所有人的业绩都完成以后出手杀了他们，就当为民除害了。”
“大佬，我知道你要和我说业绩的事儿，但是你先别说。”
“我觉得当下这个情况，你必须先别多管闲事。”
宋均给他逗笑了：“这话用得着你跟我说？”
“宋乞，我考虑过。这一轮我们是无论如何都要完成这几万户的业绩的。”
“先别杀人。”
“别杀？为什么？大佬你确定？”
宋均说：“确定。”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等到了宋乞的回信：“好吧，我听你的。”
宋均眉眼安静，放下手机。
有些话他不方便和宋乞说，因为他怀疑暗夜可以查到这些聊天记录，不安全。
长莫长于博谋，安莫安于忍辱。
宋均打算换一个战略。
暗夜逼他，他就表面上退让，背地里猥琐发育。
暗夜让他做业绩，他当然要好好地将这些业绩完成，再给祂送上一份大礼。
暗夜要他让出英才高中，他不仅不会让，还会想办法让祂出钱给自己爆改宿舍楼。
那只猩红色的眼睛他撕了，这一把他也绝对不可能出现在镜头下。
要演就直接演到底。
他要让暗夜看看什么叫阴险狡诈。
……
纯黑色高级轿跑破开雾霭，悄无声息地停在夏国1号支行大门口。
宋均没有办法判断这里具体位于哪儿。
整栋建筑周围都被浓郁的雾气所笼罩，属于人类世界的高楼广厦只隐隐地露出一些轮廓。
而他来的过程中，一路上也都是能见度极低，被隔绝在人类世界以外。
这建筑和分行大楼又是两个风格，虽然整体上使用黑石建造而成，造型却完完全全是人类建筑的式样，连白底黑字的“冥民银行”招牌都使用了接地气的简体中文。
气派的玻璃大门上方吊着两盏鬼火，门前的猩红地毯上站着一只奇形怪状的诡异，制服上衣下面是一条长长的蛞蝓尾巴。
宋均走上前，那诡异也迎上来，腔调怪异：“西总打过招呼说您要来。”
宋均点点头，隔着玻璃门看了看，只觉得里面有些过于安静了，安静得他担心：“你们里面的员工呢？”
蛞蝓诡异似乎有些焦虑：“让肉畜们先自相残杀一轮，宋总。这是我收到的指令，直到下午四点为止。”
宋均冷下脸：“万一有人死了，你的业绩怎么办？我的业绩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蛞蝓诡异晃动着头上的两根触角：“想过，宋总。但这是规定，我实在不敢插手啊！”
“谁让你插手了？”宋均上下扫了一眼蛞蝓诡异，冷冷道，“你以为这个业绩那么好完成的？暗夜的指令自然不可违背，但是多死一个人就多一分风险，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这样，你加我联系方式，下到仓库去看看什么情况，手机上和我汇报一下就行。
这是旁观，不算你插手吧？”
蛞蝓诡异见宋均没有为难，自然答应，掏出手机添加了宋均好友，小心翼翼地又确认了一遍：“领导，确定只要汇报一下？”
宋均瞪他一眼：“难不成你还想和伟大的暗夜对着干？让你旁观你就旁观！
啊对了，有个穿紫色套装的肉畜，很有做业绩的天赋。你下去看他一眼，告诉我是死是活。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领导。”蛞蝓诡异满口答应，挥动胸前那些从制服里支棱出来的触手，想要请宋均进去：“您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宋均冷淡地摇摇头，释放出威压，又露出一个客套的假笑：“多谢你的客气。我就是来简单做个视察的，确定你们一切正常，我就放心了。
我在车上等你的回信，你记得尽快给我回复。
你不方便回复也可以，不回复我就默认所有肉畜都活着。”
蛞蝓诡异只是一只小小的三级怨魂。
它被压得脸色一白，立刻面带畏惧地微微俯身道：“好的，领导。我马上过去。”
宋均目送着那粗长的灰色尾巴消失在大厅尽头，上了车，静静等待着。
礼品仓库已经热闹起来了。
费原套完刀哥的话以后没了和乐色们玩“推拉”的心思，语气和表情瞬间恢复正常，直接垮起个币脸。
结果歪打正着，这种完全不开心的神情在刀哥这群人看来就是圣洁不可侵犯的高岭之花，完全戳中了他们的审美。
在刀哥的带领下，一群人极尽跪舔之能事。
为了证明自己不会伤害费原和他的两个柔弱闺蜜，他们甚至把武器都交出来，暂时由费原保管。
蛞蝓诡异扭着大尾巴下楼梯的时候，正好听到刀哥兴奋的吼叫。
“宋乞！我刀哥今天高兴！我宣布，你踏马的以后就是我亲兄弟！”
然后是宋乞似笑非笑的语气：“刀哥，你不仗义啊。你对我这个亲兄弟说话，怎么只说一半？”
刀哥“嗨呀”一声，这一声有些莫名地羞涩：“兄弟，你懂我的呀！你是我亲兄弟，那费原是你那啥啥蜜，四舍五入一下，不也是我亲兄弟吗？”
四周顿时乱起来了，一群小弟一边跪舔费原，争风吃醋，一边对着刀哥溜须拍马。
“就是就是！我是刀哥他弟，那四舍五入一下，我和小费也沾亲带故的……”
“还有我！我也是，我沾得更厉害！”
“你算什么东西你？你一边去，我才是……”
这些肉畜在说什么奇怪的东西？
蛞蝓诡异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触手一抖，威压一放，就往楼下游去。
刀哥立刻打了个寒颤，吓得话都说不好了。
“我嘞个去，妈的怎、怎么回事……”他噤若寒蝉地往纸箱子堆里缩，满眼畏惧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另一个杀人犯牙齿打着颤，已经动不了了：“刀、刀哥，好像，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这特娘的……”杀妻的瑟瑟发抖，扑通一声跪了：“怎么特娘的这么恐怖？”
宋乞悠悠闲闲地转着桃木短剑，站在后面，还有心情调侃：“刀哥，人若不做亏心事，哪里会怕鬼敲门？”
黏黏腻腻的声音越发近了，刀哥像是反应过来似的，猛地往前飞扑，试图关上地下室的门！
砰！
巨大的力量打在沉重的铁门上，那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内推回，将门后的刀哥一下子打飞在地。
一条巨大的粘腻虫尾缩了回去。
紧接着，一道高大的身影挤进门里，不人不虫的脑袋上，巨大的白色眼睛转动着，将仓库里的人从左到右扫了一遍。
“肉畜。”它用怪异的声音说道，“穿紫色衣服的肉畜在哪——欧！！”
蛞蝓诡异的眼神粘在费原身上不动了，无法抑制地发出一声兴奋的怪叫！
它本质上是一只爬虫，它没有人性，它对感情的理解很有限。
可是，眼前这是什么？
是仙女星毁灭时下的那场腥红血雨；是天狼星变成黑海后那极富魅力的粘稠黑暗；他比麒麟星上长相最古怪的小蛞蝓还要更加迷人。
蛞蝓诡异头上的触角飞快地乱转起来，对着费原露出一个自认为最有魅力的表情。
“肉畜，你真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