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清哲不由一怔。
他确信自己与长公主从未见过,长公主深居皇宫内院,怎会知道自己是谁?
“你……”
“我怎么知道你是宗清哲?”
“……”
东方忆舟头一歪,耳佩叮当作响,透着十二分的娇俏,“玥阳城的姑娘们哪个不知道你?你可是大名鼎鼎的武状元呐。”
宗清哲的俊脸染上了一层薄红,他怎么有种被人调戏的感觉呢?
不对,这太不对了,他现在可以施展轻功掉头离开吗?
轻功,哦,对了,长公主说她想要树梢最大的那朵白兰花。
她要我就得给她吗?我堂堂一介三品御前侍卫,岂是她能呼来喝去之人。
脑子里还正一片纷乱杂陈,身体已经利落地跃起,于三丈多高的树梢处旋了个来回,将一朵白兰花递在东方忆舟的面前。
兰心鼓起掌来,“哇,侍卫大哥好厉害,能飞那么高,好厉害好厉害。”
东方忆舟也没料到宗清哲竟然真的帮她摘了花。
上一世,自己颐指气使地命令他给自己摘花,他是怎么说的?
他硬邦邦地崩出几个字:“想要,自己摘。”完全不把自己这个长公主放在眼里。
东方忆舟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时受过这种冷遇?从此把“我讨厌宗清哲”六个大字刻在了脑门上。
这一世,她自然不会再那么幼稚,但是在她准备好之前,暂时还不愿改变事态的走向,于是仍然按照前世的剧情向宗清哲提出了摘花的要求。
她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不料宗清哲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当年以长公主的身份命令他他都不肯,今日只是和气一点,他就乖乖地把花摘了下来。
东方忆舟浅笑嫣然,伸手接过宗清哲递过来的白兰花,道:“宗清哲,谢谢你呀。”
这一声谢,谢的是手中的花,更是前世他在宗相面前陈情,想要帮自己讨还公道的相护之情。
宗清哲紧抿着唇,轻轻摇了摇头。
不对,太不对了。一切都不太对。他这是怎么了?又不是没见过美貌女子,玥阳城哭着喊着要嫁他的女子能排出一条长街,他从未对谁假过半分辞色。
他明明应该直接拒绝,然后转身走掉的,为了一个女子摘花……他打了个哆嗦,起了一身恶寒。
长公主此人有问题,宗清哲断定,自己只怕是被长公主下了蛊。
正在这时,有两人从远处走了过来,正是皇太子东方朗和相府大公子宗清浩。
东方朗一袭紫色锦袍,头戴黄金冠,腰系金丝带,宗清浩则是标志性的白衫飘飘,二人满面春风,并肩而来。
东方忆舟眯眼瞧着二人,啧啧道,“这么明显的奸情,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
“你说什么?”宗清哲恍惚听见东方忆舟所言,吃了一惊。
“啊,我是说,我皇兄在太阳底下金灿灿的,耀眼夺目,简直如天神下凡。”
听见这话,宗清哲想起东方朗日常孔雀开屏似的着装风格,嘴角忍不住想翘一翘,又强自压了下去。
“宗清哲,你刚才是不是想笑?”东方忆舟身子前倾,把头伸到宗清哲面前,盯着他。
东方忆舟好想看宗清哲笑一次,想看一看这张帅到人神共愤的脸笑起来到底是什么模样。
“没关系的,想笑就笑呀,人生苦短呀少年。”
宗清哲比她高了一个头,她只能仰着小脸看他,阳光从白兰树的枝叶缝隙中洒下,落在她美玉般的脸上,毛茸茸的长睫一眨一眨地,眼中含着一汪笑意。
宗清哲的心尖尖上像被一只羽毛轻轻挠过,不觉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没、没有。”
“没有就没有,你脸红什么?”
“没有。”宗清哲矢口否认,忙将脸转到一旁。
东方忆舟噗嗤一笑,不再逗他,朝将要走到近前的东方朗二人迎了过去。
“皇兄。”
东方忆舟心里十分感激宗清哲。如果不是先遇到他,自己真不知道还能不能以现下这般放松的心境,去面对杀害自己的凶手。
与宗清哲的再次“初遇”,令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心里莫明踏实了许多。
前面的路危险万分,迷雾重重,但是她知道,一个兰心一个宗清哲,这两个人都是她可信任之人。
如今二人都在她身边,给了她巨大的力量,令她对前路只有期待,再无畏惧。
“舟儿妹妹,”东方朗笑着迎上来,“听闻白兰树开花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在这里。”
“皇兄,你怎么也来赏花了?现在还没到放课的时间,说,你是不是逃学了?看我不去告诉父皇,让他打你板子。”
东方朗亲昵地伸手揪了揪她垂在耳畔的一只小辫儿,道:“这回你可告不赢我,你忘了今日是初一?每逢初一十五,江太傅都要早早家去拜祭孔老夫子,我们也难得早放课一会儿。”
“啊,这我倒忘记了。”东方忆舟笑盈盈地将目光转到宗清浩脸上,“皇兄,他是谁?”
宗清浩来时便看见宗清哲和长公主站在一起说话,二人之间瞧着颇为熟稔,心中不由起了几分疑虑。
从未曾听说过二弟与长公主相熟,看来他所掌握的消息,还是有所遗漏。
此时见东方忆舟相询,向前迈了一步,微笑着俯首揖道:“长公主殿下安好,在下宗清浩。”
东方朗道:“舟儿,清浩自小便是我的伴读,以后大家可以多亲近亲近,他与我同岁,你叫他一声哥哥也是当得。”
此言一出,东方忆舟和宗清哲同时一惊。
宗清哲没想到太子竟然说出这种于情于理于法皆不合的话来,长公主身份何等尊贵,莫说宗清浩尚无功名傍身,就算是一品勋爵,也没有与公主称兄道妹的资格。
身为太子,无论如何不可能没有这种常识,那么太子此番明抬宗清浩,暗贬长公主的举动到底意欲何为?
宗清哲下意识地望向太子,只见太子依然含笑看着长公主,怎么瞧都是一个宠爱妹妹的兄长。
但宗清浩却没有太子那般淡定从容,他有些惴惴不安地瞄了一眼太子,又瞄了一眼长公主,微微垂下眼帘,像是在等待某种裁决。
宗清哲又看向东方忆舟,传言中长公主性子骄纵跋扈,如果传言是真,那么她应该会很生气,她应该不会顾及太子的颜面,轻则驳斥,重则只怕要到皇上面前告太子一状。
宗清哲心中暗叹,只盼大哥脑子清醒一点,不要跟着太子干什么糊涂事,累及父亲。
东方忆舟面上八风不动,心中却已翻江倒海。
此刻,她有两种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