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忆舟被神医娘子炮仗似的大嗓门惊醒,愣了片刻,突然跳起来,一把抱住她精壮的腰身,亲昵地往她怀里直拱。
“大娘,好大娘,我有了我有了,哈哈哈我有了。”
神医娘子腾地一惊,忙将怀里人儿推出去,眼巴巴瞅着她的腹部:“有、有了?哎呀妈呀这也太突然了!”
见东方忆舟欢喜地直蹦跶,忙按住她:“别蹦别蹦,小祖宗,这个时候最是不稳当,可不敢这么蹦。”
东方忆舟被她按在椅上,忙拧身坐好,提起笔,唰唰唰写了起来。
“相公,相公,老头子!”神医娘子嚷嚷着跑了出去。
待神医娘子揪着白神医进门,东方忆舟正吹了吹纸上淋漓的墨迹,嘻嘻笑着举在眼前头看,一脸的我真棒。
神医娘子一把将白神医按在案前,捉住东方忆舟的手往他面前一放,“号!”
白神医得令,出手如电搭在东方忆舟腕上。
“干嘛?我没有不舒服呀?”东方忆舟瞧瞧一个又瞧瞧另一个,一头雾水。
半晌,白神医收回手指,仰头瞧着喜不自胜的神医娘子,怯生生地摇了摇头。
神医娘子眼里忽闪的两朵小火花“噗”地熄了,一把拎起东方忆舟,照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啥时辰了?还不给我睡觉去!”
几日后。
朝堂上。
东方凛手里抖搂着一张揭帖,吹胡子瞪眼地辱骂下方一干朝臣。
他最近糟心事儿太多,暴脾气实在有点儿压不住了。
“这是什么?啊?这是什么?都传到我眼前头来了,你们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奏,我养着你们这群废物干什么用?”
“皇上!”众大臣齐声道,“臣等来上朝的路上才得知此事,正要禀告皇上。”
说罢,各自从袖袋中摸出一张一模一样的揭帖,齐刷刷举过头顶。
看着堂下那乌央央的一大片,东方凛头皮都要炸了,吼道:“查,快给我查!”
街头。
带着斗笠的中年汉子若无其事地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悄悄从怀中掏出一大叠揭贴,扬手一抛,揭贴四散,人群顿时躁乱起来,蜂拥着去捡,那人迅速遁去。
抢到揭贴的急忙展开观看,没抢到的赶紧凑上去一块儿看,有那不识字的,直急得抓耳挠腮,“大哥大哥,这纸片上写的啥新鲜事?”
“打油诗!是一首打油诗!”
“写得啥?大哥,俺们不识字,给俺们念念呗!”
一个书生也被几个不识字儿的媳妇婆子围了一圈,催他快念,他便清清嗓子,高声念道:“林家有女,闺名紫鸢,三月初七,泛舟湖上。偶遇太子,意欲相强,丫鬟护主,被害溺亡。弱女受辱,身心凄惶,求全不应,弃于船上。珠胎暗结,不敢声张,三尺白绫,黄泉为乡。贵为皇子,性如豺狼,国之根本,贻笑大方。”
惊呼声此起彼伏。
“天哪,这上面说的可是真事?”
“是吧,林家有女,闺名紫鸢,有名有姓的。”
“会不会是戏文?骂的是太子哎,要真是太子,谁敢这样捅出来?”
“我们家二爷在府衙当差,听说前阵子总有一位姓林的,好像还是哪里的一个官员,天天去府衙吵闹着要告状,说他们家女儿为人所害,不会就是这个事儿吧?
“你说的这事我也听说过,那人好像是翰林院的一个编修,就住在西城门附近,说是突然变得疯疯颠颠的,到处为他自杀死了的女儿伸冤呢。”
“这么一说这事儿八成是真的。”
“我看也是。真没想到堂堂太子爷能干下这么丧尽天良的事儿,三条性命呐,真是作孽哟!”
“三条性命?不是丫鬟和小姐两条么?”
“林小姐不是还怀孕了么?可不就是三条,可怜见儿的。”
“啧啧!那林大人不是去告状了么?”
“告也告不赢啊,他告的可是当朝太子,官官尚且相护,何况太子?哪个官敢接他的状子?”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当今皇上仁厚贤德,这事若是真的,皇上定不会包庇太子。”
“哼哼,那可说不定,毕竟是人家儿子,还能不护着?朝堂官场一般黑,沾上他们,哪里还有老百姓的活路?”
“……”
茶馆,酒肆,街头巷尾,城里城外,各个州县……越来越多的地方在上演着相同的一幕。
御书房里满地狼藉,奏折茶碗又摔了一地。
东方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额角被刚刚四散飞迸的茶碗碎片割了一道口子,正渗出血来。
“逆子!”
东方凛指着他大骂:“你在东宫胡搞八搞,我懒得搭理你,你还给我搞到外面去了,有本事吃你就没本事把嘴擦干净?现在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你要怎么收场?”
“父皇,我是冤枉的,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于我,我没干过这种事啊父皇。”东方朗哭嚎。
“孽障,在我面前你还敢狡辩?”
“父皇,不过是一张匿名揭贴,谁知道背后藏着的是人还是鬼,有何居心?他胡编乱造,故意抹黑于我,就是在诋毁整个皇室,父皇一定要明察啊。”
东方凛见他事到如今仍不肯说实话,红口白牙一味狡辩,气得七窍生烟,大喝一声:“钟绝!”
门应声而开,两个小太监被人一脚踹进殿中,滚了两滚,忙爬起身跪好,战战兢兢跟皇上请安:“奴见过皇上。”
东方朗一见他二人,不由闭了闭眼,再看见随后进来的人,顿时脸色煞白,委顿在地上。
进来那人,着一身深红直缀,外披一件黑色狐毛长裘,时下将将秋中,他却不合时宜地穿着毛裘,也不知是烧包还是体质寒凉。
他容貌清雅,身形清瘦,面上一双桃花眼顾盼多情,唇角常含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仿若一个风流多情的白面书生。
东方朗却知道,那双看似多情的桃花眼,不知目睹过多少次血流成河,那双看似羸弱的苍白手指,不知了结过多少人的性命。
东方朗自小便惧怕此人,比惧怕自己的父王更甚。
东方朗儿时还是二王爷府世子的时候,曾经养过一只小奶猫。
一日,他揪着猫尾巴大力甩来甩去,听见小奶猫痛得喵喵惨叫,他便乐得哈哈大笑。
这时,一只大手从他身后伸过来,轻巧地抓住小奶猫的脖颈,他不知怎的手臂突然一麻,便松了手。
仰头一看,便看见了那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那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小奶猫,对他说,“世子,想让它死何必这么麻烦,你看!”
一声轻微的“咔嚓”,本以为终于得救的小奶猫没来得及叫一声,脖子便已被生生掐断,瞪着一双充满迷惑的碧蓝大眼睛,小小头颅软软地歪向一边。
那人将小奶猫的尸体往东方朗面前一扔,微笑道:“学会了吗?”
东方朗吓得大叫一声,掉头就跑,从此看见那人便躲着走。
此人正是东方凛豢养多年的暗卫首领——钟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