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方忆舟的陪伴下,姚喜儿一天天好起来,会说会笑了,廋成刀片的小脸也丰腴了许多。
冯氏看在眼里,又是喜又是愁。喜的是女儿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变得正常了,愁的是自从上回宫里的嬷嬷来过一次以后,又没了动静。
她如今日日盼着宫里的消息,哪怕不直接下赐婚圣旨,派嬷嬷再来看一回也好啊,现在的喜儿健健康康的,可不怕给她看。
冯氏操心着喜儿的婚事,对姚雄的怨气也愈发高涨起来,左右就这一个孩子,当父亲的怎么就这么不上心呢?以他如今的威势,但凡向皇上张张嘴,喜儿入主东宫太子妃还不是举手之劳?偏他心中只有大家,没有小家,就连亲生女儿的婚事也不放在心上。
如果当年死去的大小姐还在,她就不信姚雄也会这般不闻不问。这个想法一旦萌芽,便像一根针般扎在冯氏心上,满肚子对姚雄的怨气直指欢阁。
冯氏让宋嬷嬷将东方忆舟喊来。
东方忆舟站在正厅里瞧着冯氏,不知她今日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冯氏晾了她半天,摆足了当家娘子的威风,才将手中茶碗放下,抬起眼皮子看她。
“猫儿,二小姐今日如何?”
东方忆舟脆生生答道:“回娘子,二小姐今日好得很,早上喝了两碗粥,吃了三个小笼包子,在院子里踢了一会儿毽子,中午吃了两碗饭,喝了……”
“行了。”冯氏打断她的话,揉了揉太阳穴,“你只说好便是,不必这般琐碎,吵得我头疼。”
“是!二小姐今日很好,吃得好睡得好玩得好心情也好哪哪儿都好!”东方忆舟笑吟吟道。
冯氏捏着帕子抚了抚胸口,觉得气不顺。她怀疑这个丫头总想气自己,可是她没有证据。
罢了,今日自己要用她办事,便不同她计较了。
“你这几日将二小姐照顾得很好,我之前说过,只要伺候好二小姐,少不了你的好处。”冯氏转头看向宋嬷嬷。
宋嬷嬷会意,忙走到东方忆舟身边,将一只小荷包递给她,“ 这是娘子赏你的,快给娘子谢赏。”
东方忆舟打开荷包一看,里面是一锭五两的银子,还有一只小巧精致的银钗,忙堆起一脸笑容,“娘子出手真大方,给这么重的赏,猫儿谢过娘子。”
冯氏捏着帕子沾了沾啥也没有的嘴角,下巴仰得高高的。
她手握将军府经济大权,的确不缺银子,也颇会使些利用小恩小惠笼络人心的手段。
东方忆舟的话让冯氏十分受用,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
她道:“当初让你匆匆忙忙地从欢阁出来,对大夫人着实有点过意不去。你来二小姐的院子也好几日了,不妨回去看看。”
东方忆舟嘿嘿笑道:“我在二小姐院子里挺好的,比从前吃得好住的好,二小姐待我好,娘子还给我赏钱,我不想回去。”
“忠仆哪有不心念旧主的?回去看看吧,看看再回来。”
“欢阁里死气沉沉的,人人拉着个脸,一点意思也没有,我不想去。”东方忆舟噘了噘嘴,“二小姐说今天晚上烤乳鸽,要给我吃一整只,我得赶紧回去呢。”
冯氏和宋嬷嬷对望一眼。
冯氏本还对她存了几分警惕之心,如此看来,也不过是个胆子大,直肠直脑的傻丫头,之前还真是高看她了。
冯氏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蔼声道:“无妨,我让小厨房给你留两只。”
冯氏冲东方忆舟招了招手,待她走近身边,指着方桌上的一盆花道:“这盆翠盖华章是我娘家送来的,极其珍贵,我这人没什么闲情逸志,放在这里可惜了,大夫人那处佛堂倒是极合适的,你顺便带去吧。”
东方忆舟一看,原来是一盆莲花,花色白中泛黄,外层瓣边红紫色并有绿晕,内部花瓣上有翠绿色斑,几色交相辉映,十分绚丽。
这种莲花叫翠盖华章,御花园中也有几株,确是十分名贵的品种。
她拍手欢喜道:“哎呀,这花真好看,好像观音娘娘的莲台呀,确实适合放在佛堂中。”
冯氏见她如此,笑道:“可不是吗?猫儿啊,”冯氏亲昵地拉过她的手,“你从前在欢阁就是司花的,待会儿过去,也不必说这花是我给你的,就说你自己在花园中瞧见,觉着好看才送过去,大夫人一欢喜,指不定还会赏你哪。”
“娘子,您可真好,明明可以自己讨赏,却将功劳让给猫儿,您对猫儿真是太好了。”东方忆舟感动的快要哭了。
“我说过少不了你的好处,自然是少不了你的好处,好好办完差事回来,我这儿还有赏。”
“哎!”东方忆舟答应一声,抱起花盆便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她忽然转过头来眼巴巴地望着冯氏,唤道:“娘子?”
“怎么?”冯氏捏着帕子的手指紧了紧。
“鸽子个头太小了,真的没有多少肉。”
“啥?”冯氏以为自己听错了。
“能不能,嗯,能不能给我留三只?”东方忆舟扭扭捏捏地说。
冯氏的手指一下子松了,笑道:“成,给你留三只。”
看着东方忆舟喜笑颜开地走出院子,冯氏嗤笑一声,对宋嬷嬷道:“说她傻吧,她透着股伶俐劲儿,说她伶俐吧,她原来是真傻。”
东方忆舟抱着那盆翠盖华章,沿着湖边往欢阁走,走到没人的地方,随手将花扔进了湖里。花盆入水,溅起老大一朵水花,晃晃悠悠地沉入了湖底。
“呸!当我不知道阿娘佛堂里的檀香和这莲花的香气混在一起有剧毒么?臭女人,竟敢对我阿娘起这种歹毒的心思。”
到了欢阁,母女二人几日不见,自然十分欢喜,东方忆舟陪姚夫人一起吃晚饭,采青采红随侍在一旁。
东方忆舟将冯氏让她送花的事讲了一遍,道:“阿娘,冯娘子是个有心计的,她既存了害你之心,便不会轻易罢手。”
冯氏上回在佛堂逼迫刺激她的事,姚夫人并未讲给女儿听,她不愿女儿卷入太多是非当中。
况且,自己身为主母,一病数年,从没为将军府做过什么,上上下下都是冯氏一人在操劳,她对冯氏存着几分感激和愧疚之心,也能理解她对自己的恨意。
于是微笑道:“无妨,欢阁自成一统,她想害我也没那么容易。咱们多加防范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