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说不上好,没有太阳,但也不阴沉。
这次开门进去,还是费了点力气,黄铜钥匙很费劲才插进去,门吱呀一下开了,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我被呛了一下。
阿一手中抱着骨灰坛,我静静的闭上眼,感受这里的一切。
“姑姑,我把沈青带来了。”我心中默念一句,希望梁清如能给我指引,完成她们的心愿,也是……放过我。
耳膜有些涨疼,像是被人捏住鼻子无法呼吸一样,耳朵里嗡嗡作响,听见那干瘪而苍老的声音说:“埋在花盆里,埋在花盆里……”
啊,我捂着耳朵蹲下去,阿一也跟着我蹲下去,“怎么了,阿帧,哪里不舒服?”
我缓了一会儿,才面色惨白的跟阿一说:“花盆。”
“什么意思?”阿一显然没明白我的话,我有些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这才说道:“把沈青的骨灰埋到花盆里。”
阿一应言做了,在客厅里找到了一盆花,是盆西府海棠,我最喜欢的花……也是秦帧最喜欢的,这盆花仍旧清脆,花朵艳丽。
不知为何,我心中忽然一痛,像被针扎了一下。
阿一把海棠从盆里小心翼翼的拿出来,把沈青的骨灰伴着泥土混匀了再倒回去,我一直盯着那花开,心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父亲应该也是把小秦帧的骨灰埋在花盆里了吧。
思及此,眼泪也就扑簌簌的掉下来了。
做完这一切,我心中那种滞闷感减轻了不少,顿时松了一口气,阿一拍掉手上的土,像看一件完美艺术品一样,“终于完成了。”
嗯,我轻应了一声,往壁炉那里看,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上的影子清晰的印在上面,我吓一跳。
“小美,你做得很好,谢谢你。”
那声音越来越淡,连同那影子一样,最后慢慢的消失在空气之中,我愣了好一会儿,阿一喊我名字的时候我才回过神。
“你是不是又看到她们了?”阿一问,也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我知道他看不见的,点了点头,“她们走了,说谢谢我。”
看着这房间里熟悉的摆设,心中忽然空了,阿一在我面前蹲下,仰头,认真的说:“阿帧,困扰你的噩梦可能是梁清如她们太深的执念,现在她们完成遗愿了,接下来就是你了,你要给你自己做好心理建设。”
看他这样,我笑了笑,却有无尽的惆怅,“我也希望明天起床,就是新的一天,而且不会有噩梦,希望所有的噩梦都葬在这个小洋楼里。”
回去的时候路过那个山坳,苏梅已经等在那里了,我提醒阿一停车,他也意识到我要做什么,把车停在路边。
这条公路环山修建,在半山腰凿开的,路边只有简单地水泥墩护栏,我伸头往下看,很陡,看得头皮一阵麻,苏梅就坐在这石墩之上。
“你来了。”她今天看起来不错,似乎很开心,目光在阿一身上打转,“这个小帅哥是你男朋友么,长得真俊。”
我看了一眼阿一,竟然有些骄傲,也不反驳,“对啊,他就是长得帅。”
反正林一也听不到她说了什么。
苏梅乐了,在阿一身边转了一圈,露出一口大白牙,“要是我还活着,哪有你的事儿,早给你抢了。”
我满脸黑线,“怎么,今天你咋没撞我车了。”
阿一看我一个人自言自语,也不觉得奇怪,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身边有一只女鬼。
苏梅朝我翻白眼,“今天你停车早,我平时都在前面被撞的。”
哟,还挺能拌嘴。我没打算继续和她这样互怼下去,只是说:“那现在你可以把我们带到你遗骸的地方了么,我跟他下去帮你捡回来。”
苏梅点头,算是答应了。
我往山底下看一眼,心中有些忐忑,好高啊。
下山的路走得不太顺畅,但好在有人,哦不,有鬼引路,也没走太多弯路,在她的带领下我们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地方。
眼前长了一米多高的杂草,苏梅就站在草堆里,眼神悲伤,“就是这里,你知道么,那天被撞飞滚落到这里,我还没死的。”
“你知道那种痛苦么,一点一点的感受到死神朝你靠近,又冷又疼,疼到最绝望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办,恨不得马上就死掉。”
唉,我心中一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苏梅抬头看了天上一眼,最后笑出来,“真好,我终于能解脱了,谢谢你,谢谢你秦帧,我没有什么能帮你的,但是我想告诉你一句话,你的导师对你是真的有龌龊的想法的,要不然我也不能上了他的身对你做出这种事,你要提防他。”
“嗯,我知道了。”我站在那里,目光真挚,说实话,起初我并不想帮她,可是听她说了这些话,我心中又隐隐有些感动。
阿一掀开那堆杂草,果然找到了苏梅的遗骸,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不远之处扔着一个背包,阿一征询我的意见,“阿帧,你问一下她要不要交给她的家人。”
我看向苏梅,她显然是听见了,摇摇头,“不必了。”
看她的样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对阿一说:“我们带回去,烧成灰……”说到这,我看了一眼苏梅,她点点头,我说:“就撒入河里吧。”
“谢谢你。”
阿一把那些骨头捡起来,看他弯腰的身影,我心中没来由的一酸,从背后抱住他,闷声说:“谢谢你,阿一。”
谢谢他为我做的一切。
这么多事情,不管放在谁身上都会当成神经病吧,可是阿一却愿意相信我帮助我,说实话,我真的很感动。
我感觉到他的身子微微一僵,随即放开他。
阿一捡好了那些骨头,认真包好放进背包里,跟我一同上去了,对于我刚才突兀的动作,他并没有明显的回应。
回去之后我和阿一把苏梅的骨头烧成灰,就近撒入河里,晚上睡梦的时候我还梦到了她,特意来跟我说谢谢的。
一夜好梦,连秦帧都不曾出现在我的梦中。
本以为这些事情到这里也就画了一个句号,没想到我的好日子没过几天,宿舍楼里就开始传说洗手间闹鬼了。
一开始我是不信了,但是随着说法越来越多,这件事情也传得越来越玄乎,而且目击者越来越多的样子,连我们宿舍晚上都开着台灯睡觉。
徐娇刚打了一盆热水,央求着苏楠陪她去洗手池那里洗脸,气得苏楠直骂:“你说你胆子咋那么小,现在才十一点,还没熄灯呢,不是有人在洗漱么?”
“大姐,我怕。”徐娇小声的说,最后苏楠叹一口气,恨恨的说,“真是怕了你个小祖宗,走吧。”说着,拿着盆就出去了。
我躺在床上,细细的想着她们这些天传的话,心中有些紧张,毕竟我是个有过前科的人,说实话,真怕我被找上了。
我恍恍惚惚的睡了,半夜总觉得有什么凉凉的在我头顶吹气,我又不敢睁眼,拉高被子把自己给盖住,熬了一宿。
第二天自然是熬出来一对熊猫眼了。
我起了一个大早,吃完早饭就接到阿一的电话,说是下午要给我做个心理诊断,看我最近有没有变好的迹象,我欣然同意,也好跟他吐槽吐槽最近的谣言。
大四已经没课,大家都忙着改自己的毕业论文,我也不例外,只是抽空做了一些与正事无关的事情,比如说跟鬼打交道。
寝室里静悄悄的,其他几个人都去图书馆复习了,我图个清静所以没走。
书桌上的钟表时针指向下午四点,我伸了一个懒腰,扭头放松一下疲惫的脖颈,门口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我吓一跳。
“谁啊?”我问了一句,手压在胸口,真是吓到了。
门口没人回答,我咕哝了一句,一会儿门口又想起来有节奏的敲门声,这次比刚才更急促一些,催魂夺命一样。
我心里咚的一下,咬住唇没有说话,迅速翻开阿一的电话。
要是再有人敲门,我就只能给阿一打电话了,而且我最担心是什么不好的人趁着上楼修东西的时候乱闯女生宿舍。
等了一会儿,外面一阵脚步声,接着就是一片安静。
我整个人几乎软倒在椅子上,阿一的电话没拨出去,按了返回到桌面,我伏下身子将额头抵在小臂上,有种劫后余生的侥幸。
好险,我是真不知道刚才在外面的是什么。
晚上我跟苏楠她们说了这个事儿,提醒她们以后在宿舍小心一些,免得真有什么不法分子进来,谢芳捂在被子里闷闷的问了我一句:“阿帧,会不会是……那东西啊。”
那东西?
我愣了一会儿,而后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苏楠骂她,“行了啊,别胡说八道的,什么这东西那东西的,你们好歹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一天到晚瞎传这些迷信的东西。”
谢芳哼了一声,“大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要对神灵怀着敬畏之心。”
苏楠怼回去,“你这是敬畏之心,是害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