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查理并未明说自己内心的想法,但埃克斯却觉得,他心中或许已经有了那些问题的答案。
埃克斯走近一步,语气关切地低声问道:“查理,你现在真的不需要先休息一下吗?我担心你会撑不住。”
他看见查理缓缓转过头,两人目光相接,那双琥珀色的眼中闪烁着让人心疼的懂事倔强。
查理轻轻摇了摇头,嘴角用力勾起一道让人放不下心的弧度:“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要是我现在不去看望多多的话,或许以后就没有勇气去看了呢!”
注视着查理坚定的双眼,除了在心中默然一叹外,埃克斯没再做出劝阻:“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好吧。
“但我希望你能够保证,若是感到身体有任何不适之处,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们。”
见埃克斯最终还是同意了自己略显任性的决定,查理的笑容更添几分发自内心的真诚。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一行人刚刚踏出仓库的大门,便看见了在不远处安静等待着他们的渡——看来他的确没有食言的打算。
就在这时,查理停下继续向前的脚步,突然凑近了埃克斯,神秘兮兮地问道:“对了埃克斯,能不能帮我取几件东西过来?”
埃克斯侧过脑袋,轻轻颔首示意查理继续说下去:“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的,都可以。”
见埃克斯答应得如此爽快,查理便也不再犹豫,微微倾身以确保前者能够清晰听到自己的声音。
起初,埃克斯的表情并无太大变化,查理要求的似乎只是些很正常的东西——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但当查理吐出最后一件物品的名称时,埃克斯的双眼骤然睁大,仿若被雷击中那般愣在了原地。
他于瞬间意识到了查理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忍不住扭头望去,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然而查理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泛红的眼眶还残留些许湿润,声音中隐隐带着一丝担忧和不安:“怎么了吗?”
埃克斯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自然:“不,没什么……”
还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一个要求啊……埃克斯垂下眼帘,嘴角不禁浮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我会派人去取的。”最终,他只是如此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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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仓库后,在埃克斯的带领下,一行人直接往探索者公共墓园的方向前行。
西斜的日光为街道镀上一层金色,拉长了所有人投落下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沉重。
一行人默默走在前方,而渡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远远地跟随其后,甚至看不出是他们的同路人。
还有一只羽毛与夕光同色的大鸟,在埃克斯的请求下展翅高飞,在半空中监视着渡的一举一动。
一路无话。
终于,在夕阳西下的当口,他们抵达了墓园。
这片墓园对一行人来说并不陌生,因为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说过,还有几人曾因送别而亲临此处。
然而,或许是当时的悲伤太过沉重,查理和扶幽已经记不清多多的墓位到底在哪里了。
正当西奥提议去查一下多多的葬身之所时,唐晓翼却突然开口道:“不用了,我知道他的墓位在哪。”
查理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他便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唐晓翼……你……”
被众人——尤其是查理与扶幽复杂而微妙的眼神注视着,唐晓翼明显感到有些不自在。
为了掩盖脸上不自然的神色,他抬手虚掩着口轻咳了几声,试图缓解这突如其来的尴尬气氛。
唐晓翼故作轻描淡写道:“只不过是记性比你们这群家伙好上不少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尽管已经给出了合理至极的解释,但是其他人是否相信,显然就不是唐晓翼所能掌控的了。
“不愧是唐老师,就是拥有靠谱成年人的基本素养。”只有西奥轻拍手掌,语气中透着几分揶揄。
然而唐晓翼并未像往常那般回应西奥的调侃,他微抬起下巴,将目光投向了更深更远的前方。
夕阳的余晖洒在墓碑上,又映照在他琥珀色的眼底,仿佛一片深邃而寂静的黑色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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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一行人在唐晓翼的带领下找到了正确的位置——只是远远便已看见有人在那里等待。
那是雁,她此时的装束与平日里随意的中性服饰截然不同,一身纯黑的西装显得庄重而又肃穆。
雁的怀中抱着一大束洁白无瑕的百合花,除此之外,她的身后还背着一个长条形的黑色布袋。
当一行人走近时,雁的神情并未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朝着他们行了一个注目礼:“各位傍晚好,我们又见面了。”
唐晓翼微微一愣,转头看向埃克斯,轻皱眉头投以一个疑惑的目光: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听埃克斯轻咳一声,目光有些闪躲:“其实我刚刚还想说,我已经派人过来这里等我们了。”
千年的狐狸万年的妖,好不爽,好想打人……唐晓翼默默注视着埃克斯,嘴角扯出的一丝微笑尴尬而不失礼貌。
但紧接着,他便敛去了脸上的一切表情,又垂下目光,望向面前那块黑灰色的石碑。
注视着走向自己的那位少年,雁眼中的不忍之色愈发浓郁,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怀中的花束递了出去。
查理接过那丛花束,目光掠过每一片都洁白饱满的花瓣,神情肃穆地颔首致意:“谢谢。”
他径直来到墓碑前,微微弯下腰,以一种庄严虔诚的姿态将花束轻轻搁置于石碑前的那一方草坪。
他又小心翼翼地扶正花束,确保它能够在夕阳的余晖下绽放得更加灿烂,正如他们与多多曾经共度的美好时光。
查理目光低垂,指尖轻轻抚过光滑的墓碑——仅经历过几个月风吹雨打的它依旧崭新如故,正如那悲伤而难以磨灭的记忆。
其上的碑文以英文花体镌刻,笔锋凌厉而优雅,金色的晚霞为它们投落出一片细腻夺目的阴影。
『r. i. p. 』
『here lies dodo』
『the last raphus cucullatus in the world』
『(2010-2015)』
感受着墓碑上的尚存的余温,查理轻声将那几行英文花体念了出来,目光中蕴含着无尽的思念与哀伤。
这就是世界上最后一只渡渡鸟的墓碑。
那只未曾真正翱翔于天空中的鸟儿,最终竟是在这片浮空的钢铁之城中找到了他永恒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