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怪物在黑暗中行走，地面上残留着路过后黏液的痕迹，黑暗之中看不清那非人之物的五官，直到它停下脚步，电流声滋滋作响，晦暗的路灯终于亮起，灯光之下，那怪物睁开了浑身的眼睛……
“啊——”我控制不住地惊叫了一声，手里的葡萄气泡水洒了大半，冰凉的感觉浇醒了我，我连忙放下杯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苏离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生怕沾到黏糊糊的汽水，但终归还是好心地递来了纸巾，像是憋着笑意那样问道：“你又胡思乱想了些什么？你的想象力似乎很丰富啊？”
我受了不小的惊吓，已经没心情跟他拌嘴了。接过纸巾默默擦着桌子，我很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天瞳大人……我不是故意的……你大人有大量，我把薯塔让给你闻……”
“不必了，我也闻不到味道。”天瞳说着，听着语气淡淡，更让我惶恐了，担心自己的失态是不是已经惹这位大佬生气了，就听他委屈巴巴地说道：“所以说，我很讨厌千眼这个名字，而之前那个讨厌的灵界主人非要给我取这个名字……别人一听就知道我的本体长得很丑了。所以……”
他抬起手指向自己被纱布蒙着的眼睛：“苏豪为我打造这副义躯的时候，我特地要求了不装眼睛。”
“啊？”我擦桌子的手一顿，“装？”
“灵界流传这样一句话，天瞳大人的身价值半个灵界，不止是因为他的能力是灵界消息流通的重要协助，还因为他这副义躯花了苏豪一半的身家。”苏离插了一嘴向我解释，用叉子叉走了一块薯塔。
“还要花另一半身家给他年年保养。”苏豪笑呵呵地补充了一句。
天瞳轻“哼”了一声，反驳道：“我为灵界辛辛苦苦一千多年了，这点福利都不肯给我吗？”
又来了又来了，我擦干了桌子，默默举起手：“那个……你们说点我能听懂的吧？”他们三个说的话越来越玄幻，越来越超出我的理解，“所以你的身体是机器人？”
“还是最新的技术呢，保密的那种。”苏豪挤眉弄眼，颇为得意的样子。
这回着实让我惊叹了一声，我以为灵界处理灵异事件，会是那种道士俱乐部一样的地方，没想到还有这么高科技的东西。
“这小丫头电视剧看得多，估计以为灵界人人都能御剑飞行身上还挂着桃木剑八卦盘和酒葫芦。”苏离揶揄着，又要去叉薯塔，我立刻拿起叉子对着他的目标，眼疾手快地抢走了。
到手的薯塔飞了，苏离瞪了我一眼。
“从前是的啊，但时代变了，那句话说的，建国后不准成精。”天瞳坐得端正，也开起了玩笑，“但现在也很有意思，不是吗？”
和他们谈话，我的世界观不知道刷新了多少次，印象中处理灵异事件的各种神仙道士形象被彻底颠覆，灵界虽然叫着这个颇有玄幻意味的名字，但并不是地下组织，是被承认存在的。灵界的人也不是仙风道骨的模样，苏先生的西装革履，苏离的“辉煌事迹”，安然的学生伪装，白月的温柔狂野，还有一个……身体是机器人、因为讨厌自己的眼睛伪装成盲人的天瞳。
的确很有意思……不过至少，大家都很好相处的样子。就算天瞳是所谓的总部核心成员，聊着天，那种阶级上的隔阂就不见了。
服务员小姐热情地将我们的菜品都端了上来，我拿起玉米卷咬了一口试图压压惊，天瞳又说道：“扯得远了，千年，你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处理这边的异灵的吗？我才刚刚看到异灵存在的痕迹，不出两分钟，那股威胁就消失了。”
他提及了漂流瓶的异灵天使，我赶紧放下手中的玉米卷，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那可不是两分钟的事，我的意识闯进了异灵的灵域里，经历了大概有三四天的时间吧。”
“你不仅能够进入异灵的灵域，还能在异灵的灵域里反制异灵？”天瞳的语气认真起来，“你之前那件怨灵事件的报告中也写了你窥探到了怨灵的记忆，这种共情能力在灵界可不常见啊，能说说你这次具体遇到了些什么吗？”
得到苏离的暗示，按照之前的约定我不会透露苏离不让我透露的东西。不过，在告诉天瞳我经历的事情之前，我清了清嗓，商量道：“天瞳大人，我能不能和你约定一件事，你答应我的话，我就把所有一切详细地跟你说！”
“这次的报告允许你不写。”天瞳说得格外爽快，以他在灵界的地位，这种许诺绝对有效。
但我要的可不是躲一次难写的报告，我说道：“你让安然把漂流瓶交给我，好不好？我绝对能保管好这个漂流瓶，不让它的异灵出来伤害无辜的人。”
“收容的异灵需要交给灵界保管，这是硬性规定，我恐怕不能答应你。”天瞳拒绝得也格外爽快，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愣了愣，就听苏离问道：“你要这个异灵干什么？它还差点把你身上的灵力吸干。”他的语气格外不爽，似乎想要把那个漂流瓶直接敲碎。
“我想，整个故事，就是你提出这个要求的缘由。”天瞳一语中的，更不容我讨价还价了，“你将整个故事说给我听，我再决定能不能把漂流瓶交给你保管。”
天瞳不愧是灵界核心大佬，一句话就抢占了上风，我也没理由再强求他先答应，但眼珠一转，我连忙问道：“那你说的这次报告不用写还作不作数？”
“作数的。”天瞳笑着应道，也许是因为义躯的原因，他的笑依旧没那么真实。
能免了那个复杂难写的报告也不错，我开始向他说着我在异灵的灵域中经历了三个世界的故事，只字不提苏离不允许我说的末日灵域的事。为了让结局更合理些，我编造了谎言，说是异灵的灵力不够了我才能逃出来，也合理地圆了我想要拿回漂流瓶的要求。
也理所当然的，苏离劈头盖脸地骂道：“你居然答应了那家伙这种过分的要求？拿你自己的灵力供养他？就你那丁点灵力，想被吸成人干嘛！”
苏离骂人一如既往的凶，我捂住耳朵缩着脑袋，小声辩解：“他也很可怜的……”
“你怎么总是对伤害过你的家伙那么善良？”苏离的架势看起来恨不得敲我的脑袋，苏先生也在一旁附和道：“苏离说的没错，千年你太过于善良了，在没有确定灵体善恶的前提下就做出这种许诺，太轻率。”
我抿了抿嘴，说出自己做出这番决定的原因：“我不忍心看到他就这么消失，他是异灵，但他拥有了记忆，拥有了意识，也有着愿望和梦想，他很像人……消失对他来说，就是死亡，我不忍心看到一个生命就这么消失……如果是人的话，你们也会尽力去救的吧……”
“可是人也有寿命达到尽头的时候，不是吗？”苏先生反问了一句，我低下了头，这一次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我把漂流瓶的异灵当成了人，我却没有意识到对于人而言，生命可贵，死亡也是一种必然。生命的凋零是任何活着的意识无法避免的终点，异灵因为灵力耗尽而消失，或许也是一种终点的意义。
无法实现的梦想，在寿命的门槛之前，有着很多的无奈。或许是异灵天使的外表让我产生了错觉，只觉得他还是个年纪尚小的孩子，也或许是他承载的阿瑟夫的记忆让我产生了错觉，让我误认为他和阿瑟夫并不是两个人。可是……我是在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消失得一干二净，什么也留不下来。
天瞳和苏离都不说话了，一时间餐桌上安静了很多，与吵闹的周围格格不入。我抬头看看他们，苏离也在看我，眼中的意味深长，我看不懂。
“哼。”天瞳忽然轻笑了一声，怅然开口，“有一个人，曾经也说过差不多的话，认为拥有自己意识的灵体不应被强行拔除。所以灵界也规定了，同类之间不可互相伤害，不管那灵体做过的恶有多少，都不可使用拔除的手法，只能暂且封印，净化恶念。可惜我看的东西太多，记得东西太多，已经想不起来她的脸了。真是遗憾，志同道合的人，有机会见一面的话也不错。”
苏离也轻笑了一声，低下了头，什么也不说了。
“你想要接手异灵也不是不可以。”天瞳的话打破了忽而沉闷的气氛，我一听，顿时恢复了精神：“要怎么做？”
天瞳坐得端正，对我说道：“收容的异灵必须由灵界的成员保管，那么只要你成为灵界的正式成员即可。我已经认可了你的能力，苏豪是灵界副**，作为你的引荐人相当于一早就表明了他已认可你的态度。你已经取得了灵界的两份认可，但这还不够，你还要获得灵导师的认可，分部主任的认可，以及最后灵界**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