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阿离，阿然，你们怎么都在门口站着！”
苍老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悲伤，从恍惚中惊醒，一个白发长须的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庭院里，招呼着那三个人进屋。
我眨了眨眼，视角又回到了屋内，我趴在了房梁之上。
室内茶香缥缈，少女与老人对坐，而苏离和安然都站在一旁。我打量着这个景象，猜测这个少女的身份绝对不一般，能让未来的离主和少主乖乖当护卫，这更加勾起了我对她身份的好奇。
少女对老人说了一件重要事件，希望这位名为苏老的老人去着手解决，老人为少女添了茶，却摆了摆手，说道：“……，这件事你还是找别的长老来做吧，你也知道我的情况，老夫已经时日无多了。”
三人都被老人这话惊了一跳，苏离开口就问：“苏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件事危险度高，涉及了数百怨灵，所有的长老里只有你有这份能力完美解决，如果你走了……”
苏离越问越激动，有了丝未来离主的样子。只是少女一抬手打断了他，语气未变，温和且恭敬：“阿离还小，有时候说话激动，苏老您别放在心上。能容我问一句吗？是因为那位女子吗？”
“是啊！”苏老坦然，笑起来的时候，似乎都年轻了几分，“几千年了，我也总算是遇到了一位令我心动之人，每次和筠儿在一起的时候，我都不觉得我是个活了五千年的老东西。可是，人是人，灵是灵，我眼中的转瞬，筠儿就已经白发苍苍了。筠儿为了我终生未嫁，落了个无地为葬的下场，每次想到这个，我就要难受。我想为我的缺席向筠儿赔罪，……，我愿意舍弃这灵族的身份，赌上我余下所有的灵力，进入人的轮回，希望有朝一日能和筠儿转世相遇，再续前缘。”
少女听完苏老的话，叹息了一声，惋惜地说道：“苏老，您可是灵界少有的强者，为灵界贡献了五千多年，是整个灵界最德高望重的人，这份力量与地位，你居然说舍弃就舍弃。而且灵族本就不该和人类扯上关系，你这样是违反灵界规定的，只是……我懂你的这份心。”
苏离的目光一直落在少女的身上，在她说出这句话时，嘴角扬起了温柔的笑。
“只是这件事……”少女话说一半，低头沉思了一下，语气一转，“那行，苏老，这件事我想了想，灵界的诸位长老再加上我合力应该可以应对，那我去将所有长老召集吧！你不用理会这件事了。五千年了，难得有一个深爱的人，我可给你祝福了，你们一定会在某一次转世时遇到的。”
少女的肯定让苏老彻底安下了心，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忍住了哭泣的声音：“……，你是我侍奉过最好的……了。”
我听得一愣，又一个什么词消失了！我总有一种感觉，我听见了却记不住的东西，还有少女那张对我而言全然模糊的容颜，是分外重要、却又不允许我去了解的东西。
有一股力量，强制删除了我对这些记忆的印象。
“哎呀哎呀，哪里哪里，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少女摆摆手，说着不好意思却十分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样的夸赞。她笑了一会儿，收敛了情绪，又变得严肃起来，告诫道，“只是，人的轮回没有我们想象的简单，苏老，你要做好准备。”
苏老应和着，声音却缥缈远离，我正疑惑眼前的人物怎么全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个空房子，暝无的声音就在我身后响了起来：“他就这样，为了一个萍水相逢已经逝去的女子，舍弃了仙灵的身份，也抛弃了陪伴他五千多年的老友。”
“吓！”我被他吓得差点从房梁上摔下去，而眼前一花，我居然坐在了刚才那个少女坐的位置上，一身华丽红衣身形高大的暝无坐在了我对面，也就是苏老原本的位置上。眼前茶桌上雾气飘然，茶香四溢，暝无为我沏了杯新茶，自己身前那杯茶却早已经凉透了。
“人走茶凉，大抵就是这个意思。”暝无抚摸着失去温度的茶杯，神色没落地说了这么一句。
“所以，你……你是……”我还是无法确定暝无的真身是什么，他肯定不是那位“苏老”，也不会是什么苏老的转世，听他的语气，他和苏老是老友，可是我看到的记忆中，根本没有他的存在。
一群人的表现中，也并没有额外的人再出现，除了苏离那两次抬头……
暝无低头盯着茶杯叹了一口气，四周景物瞬间变换，古旧的屋子焕然一新，客厅变成了我更熟悉的模样，雕梁画栋，灯光明亮，柱子新漆了暗红的漆，反射着温暖光华，柱顶的金色云纹，与暝无袖口的金色云纹如出一辙。
我一拍手，恍然大悟：“你是柱子精！”
“啪嗒”一声，茶杯险些被暝无推到，他的指尖颤抖，眼角正抽搐着，额头青筋暴起，不可置信地瞪着我。
我撇撇嘴低下头，赶紧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本体就是这幢房子……我这不是看你太压抑想让你转移下注意力嘛！”
“我谢谢你啊！”暝无咬牙切齿说出了这句话，不过他大人有大量，没跟我计较，理了理衣襟，又说道，“说起来，也许是老天都希望苏老后继有人吧，漫长的五千年里我没能化形成功，却在苏老离开的那一天幻化出了这副像人一样的躯壳……如果我能再早点变成人的模样，苏老就不会因为太孤寂，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类女子舍弃灵身进入人的轮回了。”
明明是那么高大的一个大叔，悲伤起来又像一个委屈的小孩，不同情是假的，可是，困惑又在我的脑中团了起来：“苏老？他和苏离，还有苏豪苏先生是什么关系？”都姓苏，一定有一些关系的吧？
“和苏离没啥关系。”暝无开口，面色无情，似乎一点也不想和苏离扯上什么关系，只是这表情一眼就能看穿他跟苏离有仇……至于是什么仇，我不得而知。
“不过……”暝无翻脸的速度特别快，一眨眼就是一个情绪，“说来讽刺，其实苏豪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苏老的继承人。他算是苏老给灵界留下的饯别礼吧，是经苏老指点过培养过的小仙灵，虽然当时没什么名声，但现在灵界的大家都知道，苏豪是灵界金库的别称，灵界的运行离不开他啊！”
暝无感慨起来，分外感怀，我听得疑点更多。难得这只异灵愿意跟我坐着聊天，没有打打杀杀激烈斗争什么的——暝无这个大高个我也担心打不过他——我就平心静气，询问他：“你好像和灵界挺熟？”
暝无忽然像看小白痴那样看了我一眼，我嘴角一抽：“干嘛？”
“没什么。”暝无叹了一口气，一副不想理小笨蛋的态度。
我无语凝噎，看了眼桌子上快要冷掉的茶，没有去碰。上一次我把异灵给的东西喂给了夏苒颜害得她被异灵抓起来差点被吸走灵力的记忆历历在目，我可不会再翻车一次。
“你把苏离怎么了？”我最担心的还是苏离，他为了掩护我和白月离开直面了这只异灵，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着实令人担忧，“苏离的实力很强，你被他拦着还能完好无伤地追上我们，说明你比苏离还要可怕。”
暝无轻哼一声，拿起了茶杯，抚摸着冰凉的杯身，看着上面的花纹似在追忆，良久说道：“你还挺关心那只狡猾的狐狸。”
“毕……毕竟他是我的灵导师啊！”我握紧拳头站了起来，试图劝说这只异灵，“暝无，我感受过你的灵力，是一种很温和、让人很舒服的力量，我觉得你干不出那种欺骗人类企图吸食他们精气的事情，所以你最好赶紧向灵界请罪，以后也不要再打扰卫童炎的生活了。”
“人的轮回是很复杂的。”暝无将茶杯托在了手心，小小的茶杯安置在宽大的手掌中央，受着安稳的保护，就像是作为房屋之灵的暝无从前为苏老遮风挡雨那般，“万物有灵，灵构筑成了生命的核心，即为人们认为的灵魂。只是比起灵族……也就是现如今被称为灵体的我们，人的灵要稀薄很多，人的寿命因此也不及灵体的漫长。而人死后，是会成为阴灵的，数天后阴灵就会消散，此后缥缈于尘世，待有朝一日原属一体的灵重新聚拢，便会诞生新的生命，此即人所谓的轮回。”
话不对题，他怎么突然说起了“轮回”，神神叨叨像个江湖老道士。我刚要开口打断他，暝无放下茶杯，脸上扬起了温柔的浅笑，眼神却分外的坚定：“恕我无法听从你的劝告，我不会离开童炎，他就是我寻找了一千多年的旧友的轮回转世。我并不会做出吸食人类精气的事情，而且我与童炎的关系，是被灵界肯定了的。”
“诶？”我吃了一惊，卫童炎这个普普通通只是有点钱的初中生，脾气还那么恶劣，怎么能做到不仅被异灵优待，还直接被灵界接受了？难不成……
我恍然大悟，震惊不已：“不会是他花了那两百万直接买通灵界才混入了灵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