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瞳都这么说了,我哪还能够拒绝,连连答应:“我可以的我可以的!那我们约定好,傍晚的时候一起去花园里散步吧!我们一起去呼吸新鲜空气!”
“那就约定好了!”天瞳说着向我伸出了右手,勾起了小拇指,我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把自己的右手小拇指凑了过去,又定下了一份约定。
这才刚拉完勾,门就被那个扑克脸凶巴巴的护士推着轮椅顶开了,她没有看任何人,对着空气就喊道:“天瞳,做检查!”
“那我们傍晚再见吧!”天瞳将拉完勾的右手放在了胸口,带着满满的期盼说道。
我用力点头:“我会牢记我们之间所有的约定的!”
从天瞳病房里出来,在天瞳的哥哥苏豪那里收获了大量情报的妈妈叹了一口气,看了眼后面被护士推着渐行渐远的天瞳,有几分唏嘘:“小瞳不容易,他的哥哥也很不容易呢!现在自己一个人过,又拉扯着小瞳这样一个病人,还要全国各地跑业务,要是我,我都撑不下来……还好我还有你爸爸,我们两个一起扶持着才走过来。不过苏豪这样,应该也不会愿意拖累无辜女孩的吧!”
听着妈妈的话,我默默点了点头。苏豪真是个善良的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愿意收养天瞳、治疗天瞳、把赚来的钱都用在天瞳身上,已经是难以想象的温柔了。而天瞳虽然生患重病,是不幸的人,但他能遇上苏豪那么好的哥哥,也是很幸运的了。
有了期盼,这一天过得格外的快,傍晚来临,要不是爸爸妈妈盯着我一定要吃好晚饭再去找天瞳玩,说不定我已经跑出去了。
达成了爸爸妈妈的要求,我匆匆忙忙穿好鞋子就跑出门,妈妈要洗碗,无奈笑着让爸爸看好我。我听着身后妈妈对爸爸的叮嘱渐渐远离,来到了天瞳的病房门前。
正要抬手敲门的时候,病房里传来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再谈论着什么,让我不由产生了一股好奇之心。
我稍稍往门上靠去,慢慢听清了里面的谈话声,是苏豪和天瞳在说话,苏豪今天一直在陪天瞳呀,好难得。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是苏豪的声音,问着奇奇怪怪的问题。
天瞳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是思考着,沉默了几秒,笑了两声,语气中透着卑微与无奈:“镜花水月,但很美好,不是吗……”
房间中又是一阵沉默,我疑惑着想在凑近几分,爸爸拍了一把我的肩膀把我吓了一跳。
“小念,别紧张,敲门呀!”爸爸笑着说道,面对我偷听的恶劣行为,又小声委婉提醒道,“不知道房间里有没有人的话,还是敲门最好了,房间门很厚,是听不清的哦!”
我知道偷听不好,缩了缩脑袋,乖乖敲响了门:“天瞳!我来接你啦!”
门很快被打开,是苏豪开的门,热情地要我们进屋:“你们来啦!先进来,瞳瞳需要收拾一下,你们稍等。”
“呀!”我刚走了两步,就被天瞳床位趴着的一只大狗狗吓了一跳,健壮的大狗趴着也是一副有力的强壮模样,看毛色像是哈士奇,而它冰蓝色的眼睛里,又透着一股凌厉的光芒,散发着更加凶猛如狼的气质。
“别怕,这是哥哥送我的礼物。”天瞳正坐在床上,笑呵呵地安慰着我,“它是一只训练有素的导盲犬,不会咬人的,还可以保护我们。这是我第一次出门,哥哥就买了它,引导我走路。”
原来这是天瞳第一次离开医院建筑,去走向外面的世界。不知为何,我还挺高兴的,高兴天瞳可以出去走走,高兴天瞳去往外面世界的第一步是我带领的。
苏豪帮天瞳换了衣服,打理好衣装和头发。我看到天瞳全身上下的皮肤都是奶白色的,白得很不正常。
也许是注意到了我惊讶的目光,苏豪笑着,说白化病其实是天使赐予了容貌,让患病的人变得想天使一样洁白纯洁。
而天瞳的眼盲,也是因为白化病引起的,包括了他不能晒太阳,以及肠胃虚弱不能随便吃东西。
等天瞳收拾完毕,他拉上了导盲犬的引导绳,与我一起并肩走出了房间。爸爸和苏豪都跟在我们后面,交谈着,为我们守护着。
大狗狗在前面引路,威风凛凛昂首挺胸虎虎生风,我借着大狗狗的威风,自己也神气了不少,好奇地问天瞳:“天瞳,大狗狗有没有名字呀?他叫什么?”
“阿朗。”天瞳笑着回答我,声音十分愉快,而名为阿朗的大狗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嚎了一声,即刻被天瞳呵斥了:“不许叫,不许在室内叫!出门了也不许乱叫!”
“呜……”名为阿朗的大狗狗发出了委屈的呜咽声,逗得我没忍住笑了起来。
傍晚的花园里,前来散步的人不少。走在路灯下,一阵凉风吹过时,即使已经裹了件毛绒背心,我还是打了个寒颤,回头一看天瞳只穿着薄薄的白色衬衫,不由担心起来:“好冷的风,天瞳你不冷吗?”
“我不冷。”天瞳很快回答,又愣了一下,似乎刚才那下意识的回答有什么不太对的地方。我走在他身边,歪了歪头:“也许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吧!我就不能吹冷风,医生说,千万不能被冻到打喷嚏,不然一个喷嚏就会要了我的小命的,哈哈哈!”
我佩服着自己,竟然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出那么严肃的话题。
“你的小命不会被喷嚏拿走的。”天瞳说着宽慰的话,很顺理成章的语气,我笑笑,不接话了,换了个话题:“天瞳你有什么愿望吗?嗯……对不起……一高兴就瞎问了,你的愿望一定是能重见光明吧!”
“嗯,我的愿望,是这样……”天瞳说着,语气却不是那么的肯定,我还担心是因为他复明的机会很小,这样说话反而打击了他,没想到没等我开口,天瞳已经笑了起来,继续说道,“不过,除了愿望,我还有野心。”
“是什么?”我被勾起了好奇与求知欲。
天瞳笑着,犹犹豫豫似乎不好意思开口,他忽然停下了脚步,面向了我,又像是之前似乎明确知道我的方位那样,与我面对着面。我看着他嘴角温柔的弧度,也不禁笑了起来:“是什么呀?告诉我嘛!”
“是想和阿念一直在一起。”天瞳说道。
我的脸瞬间滚烫。
而天瞳似乎不给我冷静的机会,反问道:“你呢?你的愿望,和你的野心,会是什么?”
我摸摸脸,撇开了视线,望向天空中被云层笼罩后变得朦朦胧胧的月影,摇了摇头:“我的愿望,应该就是赶快好起来。至于野心,我不知道……我忘记了我的过去,我就忘记了我的野心。”
也许……我的野心,是尽快想起这一切。但这说到底应该还是愿望吧!
“我有点冷了,回去吧!明天再一起散步!”天瞳温柔地提醒着,我连忙点头,伸出手拉起了天瞳牵着狗绳的手,与他一起牵着大狗狗,感受着他手上不同寻常的温热,一起往回走。
愿望……我的愿望真的是赶快好起来吗?最近的我……似乎已经好了很多,似乎已经没有疾病带来的虚弱感了,只是偶尔会出现幻觉。我又有些困惑,这才几天,我从一个濒死的状态,到了如今健康的地步。
我消失的记忆,究竟会有什么?我想要的那幅画,究竟会在哪里?
又是宁静的一夜,我带着思绪沉沉入睡,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大片的纯白,我原以为是天瞳的白色,却触及了柔软的毛发触感。
可是在梦里,我无法思考,我只觉得这份柔软舒适入心,我窝在这份柔软中的时候,又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体温。
“阿离……别离开我……”我呢喃着醒来,睁眼却是漆黑的夜晚,爸爸回家了,明天再来,妈妈凑合着睡在支起的小床上,安安静静,无声无息。
我不该在这里,这份感觉越来越强烈。我轻声下了床,打开了房门,楼道里还亮着灯,守夜值班的护士在吧台昏昏欲睡,偶尔还会想起两声有规律的滴滴声。
我要离开这里。
一个想法突然冲进了我的大脑,我向前了两步,停了下来,问自己:“那我要去哪儿?”
“那么……这里是什么地方?”
“阿念!”妈妈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不等我回头,她就抱住了我,惊慌的像差点失去了一份珍爱的宝物,“你要去哪,妈妈一睁眼发现你不见了,快吓死了!”
我听到了妈妈声音中的哭声,便不忍心再有什么离开的想法。
因为……这个怀抱很温暖,我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拥抱过了……
灰白的迷雾忽隐忽现,我伸出手,触摸着不存在的东西,疑惑着,这又是梦境吗?
但是一份未知的离开的愿望,在温暖与孤寂的挣扎之中,显得越发的明显。
“妈妈……”我握住了妈妈的手,回头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妈妈的眼睛里一下氲满了泪光,慌慌张张摸着我的头哭道:“小念!你不要吓我!你是不是又忘记东西了?我们在医院,你不要害怕,我带你去找医生。小念,求求你不要再忘记东西了!求求你不要离开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