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的猜疑，江野并不知晓。
回到推介馆后，他就开始准备自己的午饭。
金棘草汤，蒸虫羹，炒时蔬。
虽然只是一些简单的菜肴，但凭借江野的手艺，依然能做出大餐级的美味。
香气扑鼻。
江野甚至还听到窗外传来淅淅索索的声响。
抬眼，就能看到一道道黑影从玻璃窗前爬过。
透过玻璃缝隙，一只绿色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江野。
江野也看着它。
它也看着江野。
寂静中，
江野上半身猛地往前一探，做了个恐怖的表情。
周身隐藏的鬼气翻涌。
霎那间，宛若修罗降临。
那只眼嗖的瞪大了，连着窗外淅淅索索的声音也安静下来了。
片刻后，窗外窥探的黑影如潮水般退去。
只留下一个个手印脚印。
在清洁工的【自觉】功效下，玻璃开始清理着那些印子。
“哈，”
江野笑了一声。
这个画面，让他想起了猫鼠游戏。
猫咪捉到老鼠后，若是不饿的情况下，会反复的捉弄老鼠，以打发无聊的恶趣味。
就像是，人类与惊悚世界的关系。
他低下头，开始享用自己的午饭。
从今天开始，他这屋子想必会很热闹了。
人类嘛，一日三餐不是很正常的吗？
……
……
转眼间，几天过去了。
江野在推介馆上班、吃饭、睡觉，没事在周围溜达溜达……
一切都挺好的。
除了没有接到过任何单子外。
如果是在水蓝星，这工作简直是再好不过的养老职业了。
可这是惊悚世界。
每次江野从外面溜达回来，骷髅怪的表情都很奇怪。
明明脑袋只剩下骨头，但江野就是能感受到它越来越嫌弃的目光。
仿佛在说：你还有心思逛？你居然还有心思逛？一单都没有做成，你还有心思逛？
就差直接骂他白嫖了。
江野：“……”
惊悚世界不也喜欢白嫖吗？他反向薅一下羊毛也不为过吧？
话虽如此，接不到任务确实有些头大啊。
江野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笔尖点着面前的工作本。
算是明白，为什么他的预约挂号价格这么低了。
关键是这么低都没有客人……
除此之外，江野看着自己的工作本。
登记实习后，他工作室门口的邮箱里，时不时会出现一张单子。
打开后，里面记录的是一些可就职的工作岗位。
他看了下，分配给他的工作，都是些小小小岗位。
扫地、打扫厕所、服务员、刷盘子、报时钟……
但凡有点实力和本事的，都瞧不上。
咚咚。
房门口被敲了两下。
随后是一声轻微的纸张落箱声。
江野起身打开门，和以往一样，外面并没有人和鬼的踪迹。
但他还是敏锐的察觉到空气中，有一股隐隐的，草木的味道。
不仔细的话，很难察觉。
他甚至没有见过那送信的鬼的身影。
有次江野专门蹲点守在门口，结果那送信鬼就跟隐身了一样。
直到信封落进信箱里，他都没有看见过任何身影。
江野打开门口邮箱的盖子，里面果然有一个信封。
信封是黑红色的，上面点了红色的漆。
江野左右看了看，拿着信封回到办公室。
他靠坐在椅背上，随意的拆开信封。
——里面是新的工作岗位。
不多，而且，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岗位。
比如说第一个，重阳小区保安亭。
根据上面附带的信息显示，这个小区已经快要荒废了。
物业也是。
因为业主不好惹，小区不好管理，长期得不到好评，在整个物业行业排末尾。
快要废了。
再加上物业员工隔三差五少一个，物业也摆烂了。
薪酬很低，危险评级预估为中下。
再看第二个岗位，
新尚公司招聘后厨助手。
这倒是个发展前途不错的公司，但危险评级预估为中上。
最重要的是，工资一般。
助手助手，助着助着，就助进了锅里。
后面还附带了人类玩家召唤次数。
这个公司的玩家消耗次数非常高。
和上面那个重阳小区，不相上下。
担任推介官后，江野也陆续了解到惊悚世界的一些安排和流程。
怎么说呢，
在玩家们的眼中，惊悚世界就是一个个副本和惊悚npc。
但事实上，惊悚世界也算是一个“正常运转”的世界。
鬼怪们也会去饭店，也会去聚会。
工作的时候，也会迟到早退。
比如他有时候出门溜达回来的晚了，骷髅头就是用一种‘年轻人你这个年龄怎么睡得着’‘不务正业’的表情看着他。
总体来说，推介馆的日常管理并不算很严格。
三楼的正式官们，常常找不到踪影。
那些客人去三楼时，往往会路过二楼。
江野也想推销自己来着。
50的价格在那摆着，可谓是很实惠了。
可惜，人家还看不上。
他还没上前呢，就被骷髅头拉开了。
“你找死吗？居然敢和正式官们抢活？！”
话语中，警告、提醒意味很浓。
到目前为止，江野只遇到过一个正式推介官。
就是那个戴着黑色兜帽，抱着书的人。
但也只是擦身而过罢了。
听说，这些正式官们都很忙。
在外面都有着自己的产业。
“……”
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
江野坐直了身体，看着新到的工作单，心里忽然有了个想法。
要不自己也去做个兼职好了？
又能提升职业熟练度，又能赚钱。
如果机会合适，还可以顺便发展下产业。
据骷髅怪说，更厉害一些的城区里，推介官精通职业为5到10个。
熟练职业为20到30个。
江野总感觉，骷髅怪也没去过上等城区。
说话的时候，吹牛属性很大。
江野有着各种职业属性，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不过，不管是何种缘由，增强实力总是没错的。
既然这里没有单子……
那就主动出击好了。
鬼怪辞职后，再重新找工作，也是很合理的吧？
就是不知道，如果是自己的分裂职业接下任务的话，算不算单子呢？
江野摸着下巴思考着。
忽然，他眸子一凛。
走廊上，出现了一道淅淅索索的声音。
很沉重。
仿佛尸体在地面上拖行一样。
江野收回思绪，朝门口看去。
办公室的门一般是关着的，摸鱼很方便。
正式官们的客人？
江野琢磨着。
原以为那声音会和以前一样，一直往三楼走去。
不曾想，
那沉重的拖拉声，徐徐移动着，移动着，越来越近。
最后竟然停留在了江野办公室门口。
咚咚。
自江野上任以来，从未营业过的门，第一次被敲响了。
“推介官在吗？”
沉重微弱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
……
咚咚！
“来了。”
江初放下手中的果盘，一瘸一瘸来到门口。
朝着猫眼看去，“谁啊？”
“是我。”
门外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女童声，
透过猫眼，可以看到一个抱着iPad，穿着白色袄子，脸蛋红扑扑的女孩。
江初把门打开，“周笑鹊，你怎么来了？”
周笑鹊和江初同一个年级，不过是隔壁班的。
这也是江奶奶和邻居家来往熟了之后，俩小孩才开始认识的。
隔壁邻居，又是隔壁班，想不脸熟都难。
江奶奶有时候做了小吃，也会让江初给隔壁带点。
隔壁若是买了些什么，过年过节也会跟江初家分点。
一来二往，就熟络了。
周笑鹊有时候回家，家里人不在家的时候，都是跑江初家来做作业的。
“江初，”周笑鹊打开平板，调出江野的照片，“这个是你哥吧？”
江初家有一家人的合照。
周笑鹊见过，也听江奶奶提起过。
江初看了一眼，点点头。
那照片，貌似是哥在副本中时，被人截图到网上的。
听说之前有段时间到处都在传。
还有人贴在家里，当保护神来用。
很离谱。
但随着野哥直播间黑屏，网上很快就忘了这个人。
那些人贴在家里的照片也在变了。
很离谱。
“你看这个。”
周笑鹊确认过后，在屏幕上一划，露出一张模糊的截图。
截图周围摆着摊位，摊位上是各种血腥残肢。
像是屠宰场。
在那些给挂起来的肉之间，有一道被放大了的，模糊的身影。
“你看这像不像是你哥？”
周笑鹊有些激动的道，苹果脸更红了。
看到照片的一瞬，江初愣了愣，他一把接过平板，仔细打量了许久。
很像。
轮廓很像。
但太模糊了。
“你在哪看到的？”他问道。
周笑鹊道：“有个酒店的副本直播间里。玩家去菜市场采购的时候，被网友截图下来的。”
“我能看看直播回放吗？”
“能啊！”
周笑鹊走进屋里，把直播回放调出来，递给江初。
自己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左右看着。
“阿奶还没回来吗？”她跟江初一样称呼江奶奶。
“没。”
江初头也不抬道。
他不停地拉着直播间进度，三倍加速，然后，终于看到了周笑鹊提到的菜市场。
他反复回放那个片段，眸子转动，眼神专注。
连周笑鹊后来说了什么，都没听进去。
是野哥吗？
那道身影，仿佛已经融入了惊悚世界。
野哥变成鬼了？
还是说，他正在进行着一个特殊副本呢？
江初脑海中，闪过一个个念头。
最后，实在是看不出新花样了，他才退了出来。
回头准备把平板还给周笑鹊，却没有找到人。
唯有厨房里，传出对话声。
他放下平板，走到厨房门口，就看到阿奶正在给周笑鹊分吃的。
两人有说有笑。
“尝尝，这个草莓可甜了。”
“谢谢阿奶。”
这时，江奶奶也看到了江初。
她脸上露出一抹笑，眼角的皱褶堆积在一起，招呼道：“进来啊。”
……
“进来。”
办公室里，江野赶紧把桌上纸张收拾了一下。
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话落，门把手转动。
吱吖——
大门打开。
客人小心地看着里面。
那是一团黑漆漆的东西。
高一米二，宽半米左右。就像是一团蠕动的果冻虫一样。
江野脑海中，浮现出了这种怪物的名字——废虫鬼。
废虫又名垃圾虫。
什么都能吃。
整体实力偏弱。
大多时候，以吃垃圾为主。
常常出没于饭馆后门的垃圾桶里。
客人？还是推介馆新来的员工？
废虫上方长了两颗眼睛，小心地看了一圈办公室，嗫嚅道：“我来，找工作。”
江野：“进来吧。看看你想做什么工作。”
废虫低头看了看地板，“我脚脏。”
推介馆的办公室，江野刚来的时候，也是破烂脏乱的。
江野戴上【清洁工】和【维修工】好好拾掇了一番。
骷髅怪看到后，都不由得惊叹。
甚至还想江野帮忙把自己身上的骷髅也擦一擦，但想想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太隐私了。
欲言又止后，还是止住了。
此时，在垃圾虫看来，办公室里干净整齐得好像在发光。
再往身后看，本就不算干净的走廊上，赫然留着自己的一排脚印。
要是进去弄脏了，会不会挨打啊？
江野微笑：“没事，先进来吧。走的时候再擦了就行。”
废虫在惊悚世界的地位并不算高。
一是生活习惯的问题，二是实力问题。
就实力而言，由于吃的东西，和消化系统的强弱差别，也有个别的废虫实力偏高。
但由于什么都吃，把家里产业也给吃光了。
出去抢，然后被群鬼围殴了。
在高中教材中，常常作为反面教材，被教师们用来举例。
因为真的很废。
在哪吃，就在哪睡。
吃饱了就地一躺。醒来继续吃。
哦对了，这东西还会排泄，排完继续吃。
反正啥也不讲究。
据说最逆天的，就是曾经有个鬼怪做的实验。
让废虫吃饱后，关在一个房间里。
十天半个月不给吃的。
等放出来的时候，废虫靠着吃排泄物，活得好好的。
在废虫眼中，就没有“不能吃”这一说。
“那，那好吧。”废虫嗫嚅着，缓缓走进了办公室。
从蠕动的身躯里，伸出一只手，关上了门。
然后蠕动着身躯，来到江野对面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了上去。
离得近了，江野仿佛能够看到有苍蝇在它身边打转。
江野眼皮跳了跳，脸上露出职业的淡笑，“你有什么意向工作吗？”
废虫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江野：“那方便告知下，你是因为什么想要工作的呢？”
废虫戳了戳手，果冻一般的身躯层层堆叠在一起，仿佛一层层肥肉。
它想了想，“甜的，干净的，好的……想改变。”
“我的兄弟们，腐烂了，在垃圾堆里，啪，没了。”
“他们说，要有个工作，像个正常居民鬼一样。能活得久一点。”
“但我不知道做什么，就有朋友，推荐了这里。”
说着，它伸手在身躯里掏啊掏。
掏出了两张千元鬼币，和一些零碎的鬼币。
很脏，很臭。
仿佛是从下水沟里掏出来的。
“我没什么钱……下面的骷髅说，你这里便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