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爹
朱獾手抚朱云山的断指,泪水无声地滑下。
蛋儿哭出声来,哭得很大声。
朱云山对朱獾和蛋儿说:“你们不应该流泪,更不应该哭,你们应该高兴,高兴有这样的一个好母亲。”
朱獾问朱云山:“爹,我有些糊涂,马夜叉,柳如玉,刘如玉,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朱云山说,现在的马夜叉是真正的马夜叉,也就是刘如玉。而所谓的那个柳如玉只不过是朱扇子的一颗棋子,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朱獾问:“那个柳如玉和我们母亲的貌相怎么会一模一样?”“朱扇子会易容术,朱扇子找到一个身材、貌相和你母亲差不多的人进行易容,前来诈我诈你。”朱云山回答。
朱獾不解,问:“朱扇子自从我记事起就一直在老宅,从来没有外出过,怎么找的那个女人?”“朱扇子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他惯用的伎俩就是借刀杀人,利用别人来打击你。他以前利用田癞子的爹、朱虎的爹、黄鼠狼的爹打击你的祖父祖母和我,后来利用朱云河、田癞子、黄鼠狼打击我和你娘,现在利用黄秋葵、朱虎打击你。”朱云山回答。
朱獾似懂非懂,就对朱云山说:“爹,你还是对我们详细说说过去吧。”“对,爹,坐在这树冠上好惬意呢,你就好好说说呗。”蛋儿冲朱云山笑,笑得无邪。
朱云山爱怜地搂蛋儿到胸前,对朱獾说:“好,我就详细说说,反正老宅有你们的娘在有你们的外公在有你们的舅公在。”
舅公?朱獾本想当即问朱云山,舅公是不是鲁伯?但觉得这个比起过往的那些恩恩怨怨和朱扇子的本来面目并不重要,而且想想就有数。
朱云山向朱獾和蛋儿讲述过往所有的悲伤和欢乐之前,从蓑衣里面掏出两个地瓜递给朱獾和蛋儿,自己则拿出一个葵花蒲挖取上面的生葵花籽吃,边吃边慢慢回忆。
马夜叉用菜刀削了朱云山的一节手指,老宅主屋暂时归于平静。
朱云山用了“暂时”这个时间概念,因为它的确太过短暂,不到一个星期,朱云河回了老宅,在老宅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要不是马夜叉的夜叉,估计朱云山已经真的不再存在,也就不可能再有朱獾和蛋儿。
朱云河在大城市花天酒地,很快坐吃山空,尤其是法制逐步健全,他这样的一个吃喝嫖赌抽全能的渣滓怎么还能有立足之地?侥幸逃回驴不到村已是得感谢太祖奶奶保佑。
逃回驴不到村的朱云河只老实了两天,第三天就想要做回老宅主屋的主人。
朱云山宅心仁厚,不但自己毫无怨言,还劝马夜叉念在手足之情,他为长兄的份上,让出老宅主屋。
马夜叉坚决不让,说,不是她不念手足之情,而是朱云河不配做长兄,更不配成为老宅主屋的主人。
朱云山还要再劝,马夜叉说,要让你让,我是坚决不让。不是我绝情,而是我必须为老宅着想。如果朱云河成为老宅主屋主人,主屋迟早成为别人,整个老宅迟早成为别人。
按照规矩,整个老宅的地契由入住老宅主屋的主人掌管,也就是整个老宅的所有权掌握在老宅主屋主人这里。
朱云山自己心里其实明明白白,朱云河肯定保不住主屋保不住老宅,但他不能不念手足之情。何况朱扇子自从朱云河回来之后,上蹿下跳,煽风点火,说老宅主屋本就传给朱云河这个长子,朱云山入住老宅主屋本来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众口铄金,唾沫星子淹死人,朱云山劝马夜叉让出老宅主屋,如果不放心,可以暗中保护。马夜叉坚决不同意,说这是原则问题,她作为老宅主屋朱家的媳妇,不能辜负太祖奶奶留下的遗训,就是老宅本为女主,作为主屋的女主必须视老宅为自己的生命。
朱云山左右为难,说,那我还是死了吧。马夜叉说,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不用再左右为难,还能成为厉鬼护佑老宅。
朱云山问马夜叉,你难道真的希望我死?马夜叉反问朱云山,你不是左右为难吗?唯有你死才能得以解脱呀?何况他们全都希望你死。
朱云山问马夜叉,那我死了你怎么办?马夜叉说,你死了我也得到解脱,可以心无旁骛地夜叉,夜叉他们个规规矩矩、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朱云山说,那我现在就死。说完,就要撞墙。马夜叉拉住他斥责道:“不能真死,只能假死。你真死的我就成了寡妇,我的孩子就没有了爹。”
“我的孩子?我们有孩子了呀?”朱云山欣喜若狂,抱住马夜叉就是一阵亲。
马夜叉推开朱云山,说:“快去死呀,再不死,那朱扇子和你那五毒兄长可是带着乡邻们要我们都死。”
“如玉,你真的要我死呀?我可还没有见过我们的孩子呢。”朱云山舍不得马夜叉舍不得马夜叉肚子里的孩子。
马夜叉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是假死,假死给他们看。”“怎么个假死?能骗得过他们吗?”朱云山疑惑不解。
马夜叉问朱云山:“你难道忘记我家的祖传功夫了吗?我爹不是教过你吗?”“对对对,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呢?”朱云山恍然大悟。
马夜叉不姓马,姓刘,祖上为大名鼎鼎的刘基刘伯温。刘伯温帮助朱元璋打下大明江山后,深知历朝历代的开国大臣基本无善终,就以假死得以脱身归隐山林。
刘伯温和驴不到村有很深的渊源,据相关史料记载,刘伯温为浙江青田九都南田山之武阳村(今浙江文成县南田镇岳梅乡武阳村)人。青田县在元末属江浙行省处州路(今浙江丽水),东临温州路(今浙江温州),境内多山。南田山在青田县城南一百五十里处。南田山的形势,乃是“万山之巅,独开平壤数十里,号南田福地”。《洞天福地记》中记载说:“古称七十二福地,南田居其一”。
驴不到村地处浙东偏南,与刘伯温的老家相距不远。
民间传说,刘伯温上知五千年下知五百年,他算知朱元璋和陈友谅打仗会兵败逃至驴不到村并被老婆婆所救,这个老婆婆其实为刘家先人。后朱元璋坐上龙椅,不忘老婆婆,想接她去宫里享福,老婆婆婉拒。朱元璋问刘伯温怎么样才能感谢老婆婆的救命之恩?刘伯温说为老婆婆在驴不到村建一幢和皇宫差不多的宅邸即可。
哪知朝中有小人背后向朱元璋进谗言,说刘伯温建言皇上为老婆婆造宅邸是假,其实是为自己建行宫,心存叛逆之心。朱元璋一想,对呀,这刘伯温不是那里的人吗?于是改原来刘伯温设计的八进八出宅邸为三进三出小院,并派当时候的亲信蓝玉为监工。
蓝玉监工过程中自己起了谋反之意,认为刘伯温看中的地方肯定是风水宝地,于是还是按照刘伯温起初设计的图纸建造八进八出宅邸,建好之后杀死所有工匠和附近村民只留老婆婆和服侍老婆婆的那些佣人,并截断所有大路,只留一条羊肠小道进出。
密探上报蓝玉的所作所为,朱元璋大怒,下令诛杀蓝玉,制造了明初四大案之一的“蓝玉案”。
这只是民间传说,但老宅确实为刘家祖上设计,这有刘家代代相传的那一张设计图为证,至于是不是刘伯温,无从考证。
因为老宅是刘家祖上设计,刘家每一代都十分关注老宅,经常和老宅的施工主匠蒯鲁班的后人一起过来查看有否存在安全隐患?及时进行维护。
老宅一代代主人对刘家和鲁家自然奉为上宾,这就是刘叔和鲁伯到了老宅,老宅的人都没有觉得奇怪的原因。
当然,朱獾以前不关心这些,自然不认识刘叔和鲁伯,还真的以为“刘鲁至,老宅安”是太祖奶奶梦中给她一个人的暗示。
朱獾忍不住问朱云山:“爹,是外公来老宅的时候相中了你,将娘许配给你?”“不是,是你娘跟你外公一起过来老宅,见到我之后,她自己看上了我,一定要嫁给我。”朱云山笑着回答。
“爹,不会是你自己臭美吧?我娘那么矜持的人怎么可能先看上你一定要嫁给你呢?”蛋儿插话。
朱獾拍了一下蛋儿的脊背,说:“怎么不可能?我爹玉树临风,哪个女孩子不想嫁给他呀?”
“呵呵,不说这些,还是接着说我是怎么假死的吧?”朱云山收回话题。
朱獾对朱云山说:“死就不说了吧?尤其是假死,不就是你用刘家祖传的闭气神功骗过了那朱扇子和老宅的所有乡邻。”
“真的长大了啊,很好,那就不说,反正接下去的版本除了朱扇子添油加醋、有意混淆视听之外,八九不离十。”朱云山点头。
蛋儿仰起小脸问:“爹,是不是我娘故意把姐生在山洞里,然后成就她为獾八仙?”
“你才是蛋八仙,我可是九仙,天上的九仙。”朱獾撇嘴。
朱云山笑道:“我家蛋儿也会思考问题了呢,唉,我和你娘最对不起的就是我们的蛋儿啊。”
“爹,你和娘没有对不起我,要不是你从狼嘴里救下我,我可不只是丢了蛋蛋的问题,而是直接没有了小命。”蛋儿大人样宽慰朱云山。
朱獾这才知道蛋儿的真正身世,他并不是朱云山和马夜叉所生,更不是她的那个师父所生,而是朱云山从狼嘴里救下的弃婴。
山里人穷,生下孩子养不起,尤其是男孩,往往直接丢到树林里喂狼。
现在一些有钱人想方设法要儿子,想不通山里人为什么生了儿子要丢掉?
多一个人多一张嘴,而山里人的粮食也就那么点。男孩子能吃,自然养不起。如果生的是个女儿,还可以靠她要点儿彩礼。
朱獾更加疼爱蛋儿,望着依偎在朱云山怀里吃地瓜的蛋儿五味杂陈。只比她小一岁的他,到现在还是一副儿童样。不过也好,人长大多的只是烦心事,还不如不长大,何况蛋儿比老宅任何一个人心境清明。
“爹,我娘她这几天咳得更厉害了呢。”蛋儿对朱云山说。朱云山低头问蛋儿:“她吃了我叫你带回去的那些草药了吗?”“吃了一些,不过她说太苦,不想再吃。”蛋儿回答,眼角流下泪水。朱云山伸出大手为蛋儿抹去泪水,哽咽道:“她不是嫌草药苦,是这样的日子太苦她不想再继续过下去。”
“爹,是不是朱扇子害的我师父?”朱獾直截了当问朱云山。
朱云山迟疑了一下回答朱獾:“确切的说是为了你为了你娘为了老宅主屋为了老宅祠堂为了老宅。”
“那是不是在老宅内部暗中保护我保护我娘保护老宅的是我师父?”朱獾问朱云山。
朱云山回答:“没错,我假死之后只能在外围保护你们保护老宅,近身只有多多仰仗她。”
“爹,你放心,接下去我会让我师父睡上安心觉,让你重回老宅主屋。”朱獾说完觉得还没有向朱云山完全表达出自己的意思,继续说道:“不管他朱扇子如何阴险狡诈如何道貌岸然,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他露出本来面目。至于蓝玉柳和黄秋葵,我会见招拆招,和她们斗到底。”
朱云山没有立即回应,眼望老宅沉思了好一会才对朱獾说:“朱扇子这所以一把折扇能摇到今天,已经不是他背后使不使诈的问题,而是他已经成为老宅仁义道德的标杆,你如果正面去和他为敌,那就是和仁义为敌和道德为敌。蓝玉柳和黄秋葵更没有那么简单,倒不是因为她们有多深的计谋,而是她们背后的靠山和势力。”
“爹,你放心,我不会硬来,但也不会手软。经过这一段时间以来的这一些事情我已经明白很多,你和我娘保护老宅不是因为想据老宅为己有,完全是为了老宅还是那个老宅,而他们一个个全是想占老宅为己有,这样我们一定能打败他们。”朱獾说得斩钉截铁。
蛋儿天真地问:“姐,老宅还是那个老宅是什么意思?我娘也这样说过。”
“哪个娘啊?”朱獾故意这样问蛋儿。
蛋儿想都没想直接回答:“两个娘都这样说过。”
“爹,你看蛋儿都这样聪明了呢,你还顾虑什么?”朱獾心里其实明白,朱云山顾虑的是她,她是不是已经真正长大。
朱云山笑着说:“我家蛋儿本来就很聪明,这样,时间不早你们先回去吧。”
“爹,你放心,我会以九仙的身份打败那些妖魔鬼怪。蛋儿,来,我们飞回去。”朱獾说着拉蛋儿到自己的身边,然后站立于树冠之上面向老宅高唱:“我是九仙,我是九仙!”
“我是九仙,我是九仙!”
歌声响彻老宅上空,歌声中朱獾手拉蛋儿飞回老宅。众人皆惊,胆小的跪在地上好久起不来。
朱獾手拉蛋儿走进朱扇子的屋,朱扇子躺在床上正闭眼享受斜眼婆的按摩。
“喂,虎嫂,虎哥回来了你怎么还不回家?”朱獾嘴上漫不经心地对斜眼婆说,人在屋里随意走动,眼睛四下巡游。
斜眼婆一听说朱虎回了家,吓得从床上蹦跳起来,一起蹦跳起来的还有朱扇子。
“怎么?不是说摔得都不会动了呀?怎么一下子能蹦那么高?这样,你们还是继续。蛋儿,你去喊虎哥过来,说,我已经找到他想要找的那样物件。”朱獾说话的口气还是很随意。
“不不不,不要喊他过来,我回去,我回去。”斜眼婆闪电般冲出朱扇子的屋,可又闪电般返了回来,浑身哆嗦个不停,急急巴巴问朱獾:“仙、仙子,你要做什么?做什么?”
“我没要做什么?是虎哥要我过来找一样物件。”朱獾回答得还是很随意。
“找、找什么物件?”斜眼婆脸色煞白,哆嗦得更加厉害。
朱扇子因为刚才朱獾问他怎么一下子蹦那么高?又急急躺回到了床上,继续装死。朱獾要的就是他继续装死躺床上,否则她的戏没办法再演。
见斜眼婆哆哆嗦嗦站在自己的身边问:“找、找什么物件?”朱獾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物件在床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