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夜叉为刘叔、鲁伯端上夜宵后坐下向他们解释,朱獾骂他们两个全都是老不晓事,只晓得老马恋栈,不晓得老牛舐犊、老马识途、老骥伏枥,骂得很到位,尤其是后面的三个“老”,可谓是一针见血。
马夜叉说:“老马恋栈的意思想必你们两位都懂,就是依恋旧事。你们两位以为自己业已精修,谁与争锋?就固步自封,嘻哈处世。结果被朱扇子所蒙蔽,被蓝玉柳有可乘之机。只要你们能对獾獾有一份真正的老牛舐犊之情,能坚持老马识途,做到老骥伏枥,老宅早就重放异彩。”
“老宅早就重放异彩?”“可能吗?”刘叔和鲁伯将信将疑。
“可不可能你们自己去理解老牛舐犊、老马识途、老骥伏枥的意思,抓紧吃夜宵吧,吃完早点过去休息。”马夜叉起身。
王眼镜已经吃完一碗鸡汁羹,当马夜叉过去收拾碗筷的时候,他抬起头问马夜叉:“婶子,另外一只箱子需要打开吗?”
“你说呢?”马夜叉双眸紧盯王眼镜,脸上带着微笑。
王眼镜躲闪马夜叉的目光,低下头低声说:“我怎么说呢?”
“你是省里来的人,又是鲁伯的得意门生,还是欢欢的未婚夫,当然由你说了算。”马夜叉说完收拾起碗筷走向厨房。
朱獾坐在一边,她没有吃夜宵,听马夜叉话里有话,不觉仔细观察起王眼镜。
王眼镜见马夜叉走出了厅堂,双手摘下他的那副高度近视眼镜撩起衣角擦拭,擦拭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擦拭完镜片,重新戴上眼镜的时候,拿眼镜的那只手颤抖得更明显,戴了好几次才戴上,这对一个除了睡觉眼镜一直戴着的人来说很不正常。
朱獾不动声色,继续观察王眼镜。
王眼镜戴上眼镜之后低头先瞄了一眼还在吃夜宵的鲁伯和刘叔,见他们闷头在吃,就斜视朱獾,朱獾装作在看那些全雕“牛腿”,没有和王眼镜对眼。王眼镜稍稍抬头望向厨房,见厨房关着门,又低下头,低头沉思了一会再次摘下眼镜撩起衣角擦拭镜片。
朱獾见王眼镜这次擦拭镜片的时间有点长,想敲打他一下,马夜叉从厨房出来,身后跟着鲁欢,就没有开口。
马夜叉和鲁欢走到厅堂,刘叔和鲁伯刚刚吃完,马夜叉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对王眼镜说:“王博士,时间不早,抓紧打开另一只箱子吧,獾獾和欢欢可是望穿秋水了呦。”
“对对对,快打开,快打开,我可是无数次想像过这个柳树精会在里面装了哪一些物件?可想破脑袋还是想不出来。”鲁欢迫不及待地走到那只她和朱獾一起从朱虎家偷过来的大箱子。
王眼镜微微颤抖的双手戴上眼镜,低头低声问:“真、真的要、要打开吗?没、没这个必要了吧?”
“怎么没这个必要?你什么意思?”鲁欢伸手揪起王眼镜的耳朵。
王眼镜忙解释:“我、我是说柳树精已经逃跑,没必要再看、再看她的这些衣服了吧?”
“她的衣服?你怎么知道里面装的是她的衣服?”鲁欢喝问王眼镜。
王眼镜结结巴巴回答:“我、我、我猜、猜、猜的呢。”
“你猜的?这么大一个大箱子里面装的是柳树精的衣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当初我和獾獾可是费力九牛二虎之力用轱辘小车才从朱虎家偷过来。咦,不对,怎么变那么轻了呀?獾獾,这还是我们偷回来的那只大箱子吗?”鲁欢松开王眼镜的耳朵,过去提起那只大箱子回头问朱獾。
朱獾刚想回答,马夜叉抢先说话:“这个蓝玉柳哪里来的这么多一模一样的大箱子?王博士,快过来打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嗯,好。”王眼镜急急忙忙从椅子上起来,走到鲁欢身边准备打开那只大箱子。
朱獾见王眼镜的身体颤抖得明显,从椅子上起来完全可以用“颤颤巍巍”这个形容词来形容。还有,走向鲁欢的时候身子摇摇晃晃跟喝醉了酒差不多。到了鲁欢身边,并没有立即打开箱子,而是站在那里身体哆嗦个不停。
“你怎么了呀?是不是衣服穿太少有点冷?叫你平时多穿点就是不听,春夏秋冬一年到头都是这几件烂衣服。”鲁欢一边数落王眼镜一边将箱子重新放到地上。
鲁伯说话:“王龘(dá)朤(lǎng),你快打开箱子。”
“噢,好。”王龘朤是王眼镜的名字,据鲁欢说是鲁伯为他所取,意思是龙行龘龘前程朤朤,可这两个字属于异体字,太难写不说,一般的人根本读不出来,所以王眼镜还是喜欢别人喊他王眼镜,当然喊他王博士更高兴。鲁欢还说,王眼镜身份证上的名字为王龙月,瞒着鲁伯填报的户口。
王龙月,男不男女不女的名字,还不如干脆就取王眼镜这个名字。朱獾见王眼镜蹲下身子准备打开那只大箱子,不自觉地走到了他的身后。虽然马夜叉的一系列反常表现已经让朱獾心里有了底,但当王眼镜打开那只大箱子的那一刻,朱獾还是和鲁欢一个样大吃了一惊。
那只大箱子里果然只有几件衣服,是不是蓝玉柳的衣服?朱獾不能确定,也不想去确定,更没有必要去确定。
鲁欢见那只大箱子里确实只有几件衣服之后,反应剧烈,在箱子里翻找了好几遍后又提起箱子倒出那几件衣服继续角角落落拍打箱子,怀疑蓝玉柳是不是藏东西在大箱子的夹层里?
这样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一会,鲁欢还是不相信,眼睛紧紧地盯在大箱子上,嘴上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和獾獾偷大箱子回来的时候很重很重,我们两个人都抬不动,怎么可能只有几件衣服呢?”
“好啦,不要老是说偷,你和獾獾什么时候偷过大箱子?这只大箱子本来就在獾獾的房间里,这几件衣服都是我买给獾獾穿的新衣服。王博士,你说是不是?”马夜叉拉过鲁欢到身边,笑着问王眼镜。
王眼镜忙回应:“是是是,是的呢,是的呢。”
朱獾今天晚上出奇的冷静,要是以前,她肯定比鲁欢还要激烈地寻求真相。她站在一边默默地观察王眼镜,鲁欢吵吵嚷嚷寻求真相的时候,王眼镜远远退到了一边,马夜叉冷不丁问他的时候,他打了一个冷颤,嘴上忙不迭地回应,身体哆嗦个不停,额头满出了汗。
“欢欢,这些真的是我娘给我买的新衣服,好啦,时间不早了,快过去睡觉吧,明天早上我让我娘给你蒸大肉包子吃。”朱獾过去拉起鲁欢的手,拉她出厅堂,快到大门口的时候朱獾和鲁欢咬耳朵:“现在不是较真的时候,个中玄机你爸爸应该会告诉你。”“真的吗?”“当然是真,绝对不可能是煮。”“大肉包子一定要蒸才好吃,煮的话成为了大馄饨。”“那当然,不过我娘煮的大馄饨更好吃。”“我还没有吃过婶子煮的大馄饨,好想吃。”“明天一起煮给你吃。”“那敢情好。”
鲁欢破涕为笑走出主屋,朱獾回身对跟在身后的王眼镜说:“王博士,你是不是来我们驴不到村有些水土不服?这一会儿冷得发抖一会儿热得额头冒汗,不会是得病了吧?”
“没没没,没得病,没得病。”王眼镜逃一般逃离朱獾的身边,急急往后院而去,朱獾冲王眼镜的背影喊:“王博士,身体最重要,千万不要太操劳,老宅在这里,没有一个人能搬走;老宅的宝贝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想盗去。”
“好啦,人家都已经走远,稍微敲打一下就可以。快回屋,喊你的犬儿和獾儿也回来。”马夜叉准备关大门。
朱獾招呼一直守候在大门口的两只细犬和两只猪獾回屋,走到厅堂问马夜叉:“这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马夜叉反问朱獾。
朱獾瞪眼马夜叉:“你不要装聋作哑。”
“喂,你自己偷回来什么东西不知道吗?还有,这两只大箱子可都是一直放在你自己的房间里,问我怎么回事算怎么回事?”马夜叉的眼睛比朱獾瞪得还要大。
朱獾过去再看了一下那两只大箱子,躺到竹躺椅上装作生气不理马夜叉,过了一会,朱獾实在忍不住开口问:“你和我爹是不是早就发觉这个王眼镜有问题?”
“滴答滴答……”老宅主屋厅堂除了那只老式自鸣钟发出单调的摆锤声外,没有任何声响,朱獾再问:“你说是不是王眼镜他调的包?”还是没有回应,朱獾欠起身四下张望,厅堂里已经不见马夜叉。
“喂,你能睡得着吗?”朱獾朝马夜叉的房间喊,还是没有回应,只得悻悻然躺下,合上眼准备自己好好捋一捋思绪。可一合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恭喜仙子,贺喜仙子。”一群美貌少女在云端向朱獾弯腰施礼。
“我有什么喜?你们的主子呢?”朱獾飘飘然来到一座宏大的宫殿前,嘴上虽然问得冷冰冰,心里却有些惶惶然,因为眼前的景象实在太震撼。
只见云霞缭绕,似隐似现,如梦似幻。仙气环绕中奇花异草芬芳扑鼻,令人心旷神怡。座座琼楼玉宇金碧辉煌,琼楼玉宇之间彩凤舞动,瑞气腾腾。
“娘娘正在里面等仙子,请仙子随我们来。”美貌少女引朱獾进入宫殿,朱獾拢目一看,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写“瑶池仙境”四个大字。
瑶池仙境?她住的地方?我怎么来到了她这里?我是想上天来找我的八仙小姐姐,问问她蓝采和的情况。
“恭喜仙子,贺喜仙子。”又一群瑶池仙女飞到朱獾面前。
脑西搭牢,喜从何来?我快烦死了呢。朱獾有些气恼,但一进入到瑶池仙境里面,她的身心立马纤尘不染,比白天躺过那把竹躺椅后还要舒畅。
一群群瑶池仙女在眼前翩翩起舞,耳边仙乐缭绕,令朱獾彻底沉醉。踩在由玉石铺就的通往瑶池圣境的仙径上,朱獾忘记今夕是何夕?
到达瑶池圣境,更加别有洞天,这里幽静神秘,仙果累累,灵气充盈。众仙女簇拥一位身着华美织锦长裙、头戴足金凤冠、腰佩翡翠玉带的女人坐在正位。这个女人拥有凡间女子所没有的超凡脱俗的气质,她神态庄重,端庄大气,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让人感到温暖和亲切。
脑西搭牢,这是谁呀?按理能够坐在瑶池圣境主位的不是只有她吗?她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女魔头吗?怎么变成了这样一位尊贵的女神?
朱獾疑惑间,那个女人伸出手来,揽朱獾到她的怀里,拿起面前案几上一个仙桃递给朱獾。朱獾也不客气,接过仙桃就吃。为了在王眼镜面前维护自己的仙子形象,朱獾没有吃夜宵,所以有些饿。她给朱獾仙桃,朱獾刚好可以填肚子。
朱獾一连吃了好几个仙桃,吃完之后问那个女人:“你是谁?”
那个女人递给朱獾一杯仙酒:“喝下去再告诉你。”
“嗯。”朱獾居然乖乖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女人怜爱地抚摸朱獾瘦削的肩膀,一双凤目饱含泪水,幽幽地说道:“女儿,你在凡间受苦了啊,为娘对不起你。”
“为娘?你是我在天上的娘?”朱獾没想到这个女人果然是王母娘娘,朱獾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她的怀抱,可身体还是紧紧地依偎在她的怀里。
王母娘娘幽戚戚说道:“女儿,为娘已经查清楚,果然是那‘道八仙’中的吕洞宾、汉钟离、蓝采和与曹国舅诬告于你,你受苦了啊。”
“我受苦?我受什么苦?”朱獾一副天真无邪状。
王母娘娘哽咽道:“女儿,你在凡间受苦了呀。几十年前在皇宫里受苦,遭到那个朱重八的凌迟。现在又在穷乡僻壤的老宅里受苦,为娘想起来都禁不住泪如雨下。”
“几十年前?你脑子没有问题吧?如果我的前世真的是丑玉,那应该是几百年前的历史。再说我在老宅生活得很好,你不用泪如雨下。不是说你王母娘娘如果泪如雨下的话,我们人间就得大雨滂沱,遭受涝灾。”不知为什么,朱獾没有以前那样讨厌王母娘娘。
王母娘娘说道:“女儿,为娘见到你太高兴,忘记天上一年人间十年。你放心,为娘不会无缘无故落泪,不会无缘无故给人间造成灾难。但每当看到你在人间受那些小人的欺凌,为娘总是忍不住要抹眼泪。”
“看到我受那些小人的欺凌你就忍不住要抹眼泪?难不成我每次和她或者她斗的时候,天上总会及时下起大雨,那都是你的眼泪?”朱獾有点感动。
王母娘娘说:“是啊,为娘恨不得立即拉你上天,不要再在那人间受苦。”
“那你怎么不立即拉我上天?你不是王母娘娘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哦,应该是一神之下万神之上,神仙的神。”朱獾开玩笑。
王母娘娘的嗓音又变得哽咽:“女儿,所谓天意难违,命由天定,当初为娘坚持要你爹下达玉旨,现在懊悔已来不及了呀。”
“天意难违?命由天定?你和我爹不就是天吗?一切不都是由你们说了算吗?”朱獾不明白。
王母娘娘说:“女儿,天上有天,天界有三十六重天,天庭位于三十二重天,你爹只不过是天界的办事首脑,真正的天在上面的三十三到三十六重天,分别为玉清圣境清微之天、上清真境禹余之天、太清上境大赤之天和大罗之天。”
“哦,听不懂。嗳,如果你真的已经后悔,那就拉我上天吧,不是你一句话或者举手之劳的事情吗?”朱獾说出这话想笑,但还是忍住没有笑出来。
王母娘娘注意到朱獾神情的变化,笑着回答:“女儿,我不是说过天外有天吗?再说,玉旨一旦颁布,不能随意更改。这样,你安心在为娘身边多待些时间,为娘详细和你说说原委。”
“不行,你不是说天上一年地上十年吗?我如果在你身边待太长时间,那老宅和老宅里的宝贝肯定落入黄秋葵和蓝玉柳她们的手里。”朱獾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