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微愣在半途,然后诧异地微笑摆手:
“子君学妹,我没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接车的那会儿看你好像哭了,你远在他乡,怕是感到无助吧,作为迎新的学长们,我们可以帮你快速融入大学,尽早消除那种不适感。”
服务到底?
不信。
苦难把我磨砺成了那个天下最为敏感、神经质一般的女生。
我怕。
我讲话时怕声音太大,怕陌生人闻声后会扭头打量我。
我走路时会卖力地低下头,怕已发育的乳房形状被松松垮垮的旧文胸拦不住,被别人看成轻浮。
我怕来自异性的所有目光,哪怕那仅仅是很纯粹的欣赏。
我怕自己在遗忘痛苦和力争奋斗的年龄,压抑不住内心深处的的恐惧和无力。
我怕压不发育的荷尔蒙唤起内心那至黑至暗的过去,怕想起自己不能给予的某些珍贵的东西。
他是听我母亲那些话,看我身上不新的衣服面料,所以才会有如此理所当然的怜悯之心的吧。
我在干一件可笑的事儿:因为自己的敏感、自己的不够麻木,去幼稚地判断这份好意。我记得,我豁然抬头朝他灿然一笑,轻快道:
“我收到啦,华铮学长,多谢好意,我约好了明天会和宿舍姐妹们一起去办,现在离晚上竞选不到1小时了,我得回宿舍拿个笔和本子,还得吃点饭,咱们日后有机会再说吧。”
“哈哈,看到你笑我就松了口气!改天等你有时间,向你推广一下我们洛阳的水席,水席是洛阳特色名宴,今天就不推广了,你快去吃饭吧。”
那天,我自己跑着买了馒头回宿舍,草草收拾了纸笔,最后和舍友们集了合,可在最后,要离开宿舍前的那一瞬间,我小腹一阵疼痛袭来。
\"惨了\"。我脸色刷白。
据说我那时脸色比纸要白了不知多少,我让甜甜她们帮我向辅导员请个假,说我刚喝了冰水胃不太舒服,需要躺会儿,很遗憾不能参加这次竞选。
想想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儿,油然而生的恐惧将我紧紧包裹。
月经对我来说,是第二痛心的时刻,每次都能把我疼得死去活来。
在疼到极致时,我不禁会胡思乱想。
是因为13岁那件事情吗?是因为小时候被大雪冻过吗?还是和小的时候洗澡顺序有关?
小时候外婆和我两人相依为命,做饭、洗澡等生活用水一直都是个不小的问题。
外婆家有一口水缸,很大很大,一次蓄水能用10天,我们每隔10天都会去舅妈家借水桶,满村找压水井,一老一少,一桶又一桶的压满了往回抬,最后我俩轮流踩上凳子,努力把水桶放到缸沿上,喜悦地看水哗啦啦地注进去,直到几乎要漫出边沿。
那个时候外婆村里家家户户的压水井仿佛都很珍贵,要么水井旁边被主人拴着狗,要么不放引水的水源,要么被主人家拔掉消栓。
每一次,我和外婆用水都很节约。
我们洗菜的水蓄在盆子里、蓄在捡来的瓶子里,等着下次刷锅洗碗倒出来用。
淘米的水留在洗脸盆里,等着下次洗脸、洗手用。
我们有时候,能把水缸底部用到生出各种水虫。
每当水要见底儿,在重新注水前,外婆我俩都会使尽力气把水缸弄倾斜,用丝瓜娄把水缸底部剩下的水刷出来。
每当看着那些被刷出来蠕动的水虫,我都在想,显然,这些小虫子应该有好多小伙伴已经进了我和外婆的肚子。
有时候我甚至想过:我的肚子里会不会怀了很多虫子?
记忆最深的是炎热的夏天,每天晚上喝完面汁,就着锅底的柴火灰余温,我们会在锅里闷上一锅水,也就半个洗脸盆那么多的水量,起锅后再掺点凉水,不是太凉即可,我和外婆坐在洗脸盆的两边用温水和脸巾开始“抹汗”。
我们从洗脸开始,到脖子、到上半身、接着就洗到腿、到脚。
到最最后,才会拿洗过脚的、色泽很深、有些浓稠的水去洗屁股和私.处。
年幼的我和年老的外婆,不会有任何怀疑或者担心,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外婆说那样就是那样,直到13岁,我才知道例假和月经。
后来,我才渐渐知道,当年洗澡的顺序是错的。
那晚,大一竞选的那晚,我一个人回忆着和外婆在一起的过往,呼吸着着大学宿舍里残存的油漆味道,躺在那里,用尽全身力气,冰凉的左手不断哈气,等热了去揉搓按压小腹,右手紧握着一枚硬币,直到身下身上新铺的被褥被冷汗打湿。
记得那夜熄灯前,朦朦胧胧中听甜甜和双华在聊天。
她们的聊天内容似乎围绕着那晚的竞选。
我朦胧中听见甜甜说:
“那个找子君的学长太帅了,他可真有耐心,竟然全程陪跑,听完了咱们班所有人的发言!有他在,实在是太激动了!我也上台了,我说的还不错,就咱们两个女生,他应该看见我了吧,好激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