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被他紧紧抓在手心里,从他手里传来的热度,让我感到发烫。我全程望着他的后脑勺,眼睛也顾不上四处扫荡是否会遇到什么熟人。
我的手和身体都跟着渐渐发热,热气顺着胳膊传递到心脏里,热到它开始疯狂地颤抖,砰砰地失去控制。
心跳得太快,让我觉得它要蹦出胸膛来,快得让我有点儿难以呼吸。
那一刻,我机械地迈着步伐,生怕追不上他,更怕他会突然丢开。
钼都利豪,这座富丽堂皇的酒店,似乎新开张不久,他拉着我一直往前走去,路过大厅时,他向迎面走来的两个工作人员说:“两人份的年夜饭,备选的那套方案,送到我房间里。”
他的房间?他似乎常来?我惊讶地望着华铭。
而那俩工作人员也微微诧异地盯着华铭牵着我的手。
也只是一瞬,见他们迅速点头道:“是,您还需要…”
他抬了抬手,那人再没说什么。
而我,脑子里嗡嗡响着:两人份…
是两人份。
这个除夕,难道他要和我一起过吗?
那一刻,不能言述的开心,汩汩地滑过我的心上。
几天前,我坐在去关林批发市场的公交车上,从钼都利豪这座大厦前路过,那个时候,我还在远远叹息好一个手机般建筑造型,设计新颖,别具一格,气派和雄伟到让人为之动容!
而今,我就这么伴着同样让人耀目的傅华铭,携手进来。大厅里巨大的圆柱,明亮的装饰,这是一座干净到让我眼睛有些刺痛的酒店。
一分忐忑,十分喜悦。
我侧脸默默看着他的风衣,打量着他的耳廓、高高的鼻梁和英俊的侧脸。
仿佛被我盯久了,他扭头,似乎恰好捕捉到我眼里掩饰不住的喜悦。
我看见了,他眼睛跟着染上一丝亮色。
然,电梯门朝着我们打开,在要上电梯的那一刻,他似乎犹豫了一瞬。
是的,他没有迈进去。
我心里陡然跟着发颤,看着他扭头,看着他把一张房卡和行李一一递给我。
我那一刻是那么的乖巧,我愣愣地接过,一直点头,听他交代道:
“刘子君,我还有些事情,此刻,我就不上去了。”
我手心里的筋络,跟着紧了紧,默默低下了头。
他继续看着我的脑袋,道:“刘子君,里面是几天前帮你挑选的新年礼物,是新衣”
我眼里忍不住冒出些水迹,我低低地“嗯”了一声。
华铭伸手抬起我的脸,就那么双手扶起我的下颌,他望着我,定定道:“老规矩,不要拒绝,也不要问为什么,你只要相信我这个老同学就够了,你上去吧,好好洗个澡,穿上新衣,给自己过个崭新的年。你这个人,在宿舍一定吃了几天很单调的饭吧,小心哪天再病倒…”
“我、我有锅,吃得是热腾腾的粥…”
我的声音小到似乎只有我一人能听见,我再次低下头,逃离他的掌心。
他继续扶起我的下颌,继续说道:
“子君,生命还很长,你要好好珍惜,不要总把自己囚禁在过去,悲伤太久,对身体没有丝毫好处。过去了就过去了,你看,明天你就会迎来新的一岁,刚帮你叫了年夜饭,本来应该是春节里热气腾腾的传统中餐,但,我想让你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很多你从未见过的美好的东西…”
不要总把自己囚禁在过去?过去了就过去了…
他哪里知道,过去,我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要是他知道的话,会怎么看我呢?…
我不敢想象,我摈弃即将要陷入灰暗的思绪,紧张地抬头,腾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他胳膊:
“你、你是要走了吗?”
“嗯,我,不能留在这里。”
我眼角发酸,瞬间想模糊掉我的眼睛,内心那一刻,突然跟着这句话空了。
“不过,今晚我还会过来...子君,越是一个人,越要想办法过个热闹的年,你看,老天爷想让你孤苦,你难道就要听天由命?你不想把生活过得热闹甘甜一些吗?酒店电视里有春晚,窗外有花火,你甚至可以一切都不看,蒙着头美美睡一晚,明天穿上新衣服,一切都是新的,不是吗?”
我内心默默苦笑:华铭,其实我早看开了,若是我稍微看不开,我应该早就去死掉了。
你哪里知道,我在悲苦些什么?
但能得到这片刻来自他掌心的温暖,我很开心,我慢慢松开他的胳膊,仰头笑道:
“华铭,多谢你,你放心吧,我会自己过个好年…”
“嗯,你等着我,晚些时间,我过来...”
我点头,接过那个印花提袋,默默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毅然消失在酒店旋转玻璃门后。
我站进电梯,默默念着:晚些时间,他过来…
那晚,我真正自己给自己过了个年。
我打开酒店的热水,在浴缸里给自己泡了2个小时,泡到皮肤发白起皱,我不知道当时我是怀着多复杂的心思,把自己泡了那么久。
我犹豫了再三,拉开华铭的那个手提包,掏出礼物。
全是我内心最喜欢的红色。
我认真地给自己焕然一新。
酒店工作人员很用心,他们推着手推车,摆在我面前的全是对我来说很新奇的东西,从没有见过的奶汤海参、贡品佛跳墙、还有蒸得红红的帝王蟹,竟然还有未加烹饪的北极贝、最让我欢喜的,是各色花式蛋糕。
我第一次吃的那么细致、用心。
我每吃一口,都会朝着房间门看一眼,生怕叉勺碰撞,会制造出噪音干扰了耳朵,我耳朵高耸着,怕错过房间的门铃声。
棕红色的条纹壁板上,挂着的匾额挂历,还有20分钟就要跨年了。
我放下餐具,起身把酒店的沙发、床上的被褥、我的衣服,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我默默躺进柔软的被窝里,看着墙上的匾额红字跳动。
“难以入睡,真是恼人。”
寻到遥控器,我打开了酒店的电视屏。
眼看就12点了,今晚他过不来了吧。
是呀,今天是除夕,是亲人团聚的日子,他背后是整个傅家,他和我又不是亲人关系,只是给了我一个老同学的特殊照顾。再往远了追忆,当年的他只是知道我的处境不太好,送过我笔和本子,出于热心,帮助我这么个小女孩。
也只是,青春懵懂的年纪里,给我写过一封情书。
我记得,他今天似乎说让我等他?他说未来的某天——会给我爱情。
可我、我有着他不知道的过去…我配吗?
我不配,我已经丢失了女孩子最纯洁的东西,我怎么能配得上,洛阳傅家华铭…
我在做什么?我这是在做什么?
我不再幻想,不再倾听门外,我开始看一个人的春晚。
听李咏和董卿一起迎接鼠年,听宇宙同春,举国共庆。
全家欢乐的电视画面刺激的我泪水忍不住往下掉,我一次次仰头,就把它们全都倒流回眼眶里去。
跨年的钟声终于要敲响,电视里朱军、周涛倒计时刚喊完“1”。
我的门终于还是被人敲响了——
那一刻,我掀开被窝,如风一般蹿过去,跑到门后!
我按捺住心里的狂喜,迅速拉开门。
然,待看清楚门前站立的人,我顿时脸色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