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过几分钟就要走了，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龙子炎问。他的手还悬停在那个界面上没有按下“是”。
其实他这句话不是对前辈说的。他始终记得动物园副本最开始时那次场外求助机会。
本来想着如果中途遇到什么困难就向外求助，看看会不会能有聪明人帮上他的忙，结果一路过来也没碰到什么大问题。
现在副本要结束了，他到底能出去还是要立刻继续下一个副本，谁都说不清楚，不把这个机会用掉未免浪费了。
龙芯参谋团自然也是光速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们又何尝没有这种想法呢！跟着天选者分析了一整天，整理出无数数据资料与行为分析，结果人家要么是遇到危机的时候完全失去理智、求助也没用，要么就是根本没有危机，靠他自己就给推平了！
显得他们就，非常的业余。
不过这个时候不用发攻略或者别的建议，内容上就比较放松了。
在未来未明的情况下，显然现在对于天选者而言，发送他家人实时的情况与一些鼓励、安慰的话会更有用。
就在龙芯参谋团与那鹤发童颜的老者急速讨论信息内容之时，直播画面中，那前辈却以为龙子炎在对他说话。
“对不起。”前辈突然郑重地说。
龙子炎：“？”
“我是被派来收容这个项目的。但我失败了，没能保护好这个世界，也让你陷于危险之中。”
前辈叹了口气：“靠着这把短剑，我可以维持自己的清醒。可我已经被‘祂’同化太久了，再把剑拔出来的话怕是又会陷入疯狂。我不知道支援什么时候才能来，你接下来的时间，尽量离这座动物园远点吧。”
龙子炎心知对方应当是把他当成这个动物园世界的原住民了，也没有出言解释，只是说：“如果‘祂’追上了我呢？”
“不要直面‘不可视之物’，”前辈低声道，“会受到污染。哪怕带着这把短剑也不能。我们当初就是因为以为用心灵遮断合金能遮蔽模因污染，才被‘祂’一网打尽了。别说直视，连靠都不要靠近。‘祂’会观察你，所以在某些过于靠近‘祂’的场馆，你需要表现得像一个游客。”
“那你现在岂不是一见到‘祂’又会陷入疯狂？”龙子炎指出，“没有任何别的道具能对现在的状态生效吗？”
这前辈对他态度很好，又人之将死，龙子炎此话的本意，其实是想看看前辈身上有没有什么别的能榨取的物资。
或者知识也可以，这些派来“收容”的人似乎一手缔造了这个副本里的规则，那么他们应该很懂吧。
这些经验，说不定会对之后的副本也有效。
他必须得活下去，活到与爷爷团聚才行。
一边想着，龙子炎从兜里掏出了一瓶水。这瓶水正是先前前辈送给他的那瓶没有标签，号称能“回复精神状态、让精神保持强韧”的液体。
——然而，他立刻意识到水的状态不一样了。它现在看起来是一种深红色、黏稠到挂壁的液体。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龙子炎立刻将只剩小半瓶的杏仁水掏出来，发现它的性状也发生了改变。它现在看起来是清澈透明的淡水，瓶子上的标签也变成了金色的“杏仁水”。
不得不说，这个外观更符合它能涤荡异常状态的性质。
所以是那把短剑的问题？虽然没有办法彻底隔绝精神污染，却能破除视觉上的幻觉？
只是拿起剑的他都能看到杏仁水该有的样子，那被剑刺穿的前辈应该也能吧。
他将那一瓶没有标签的红色“番茄汁”递给前辈问：“你看这是什么？”
前辈扫了一眼就惊道：“这是‘液态痛苦’，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它能回复精神状态、让精神保持强韧吗？”龙子炎不答反问。
“不能，”前辈快速地答，“喝下去只会让你在七天内经历无比痛苦的死亡，加入酒精的话还会在五秒后爆炸。”
他顿了顿意识到什么：“这是我先前给你的东西？”
龙子炎点点头：“对，我在这卖了一天命的工资。”
前辈的脸一下就红了：“当时我在精神污染之下以为那是杏仁水，对不起。”
龙子炎用带着谴责的眼神静静地望着他。前辈挠挠头，感觉自己头都大了——虽然他现在两米二的身高，脑袋确实比一般人要大一点——只得对龙子炎道：“对不起，我没有什么别的能给你的了。”
龙子炎毫不犹豫指了指他胸膛上的短剑。
前辈：“……”没记错的话他刚刚说过这把短剑可以维持他的清醒吧？
如果他给这少年的那瓶是真正的杏仁水的话，让自己喝一口或许还可以解决模因污染。可那瓶不是杏仁水而是液态痛苦，他就没办法了。把剑一拔出来，他或许就会立刻陷入疯狂之中。
可惜就是这心灵遮断合金所制成的剑与杏仁水的效果并不重合。杏仁水能根治的精神异常，剑治不了。
他正这么想着，就见少年将液态痛苦塞回裤兜里，反手从另一边裤袋里又掏出一瓶饮料来。
“如果我拿这个跟你的剑换呢？”
“……”前辈直接沉默了三秒钟，“杏仁水？真正的杏仁水？哪来的？”
“店里买的。换吗？”
“怪不得你能维持白衣到八点，”前辈惊道，“居然碰到了刷新出来的杏仁水？”
龙子炎也没有打算跟他解释自己最后能通关是因为想通了而不是因为喝了杏仁水，闻言只是道：“对。我之前看它还是黑色的墨水状，似乎碰到这把剑之后就没有再产生幻觉了。”
“对，除非‘祂’就在附近，否则心灵遮断合金能破除……”
前辈的声音越来越小。并且龙子炎也知道这是为什么。
两人的视野之中，那瓶杏仁水，重又变成了刚开始时看到的，墨汁一般的黑色，老抽一般的浓稠。
他此刻正与前辈并肩站在园长办公室门外，面向动物园门口，背向动物园深处。
——“白天不能长期在外面活动。”
——“先去对付园长。”
他在这里耗的时间太久了，已经远远超过了交班的八点钟。
没有园长与之战斗以消耗能量，那不可名状的东西……或者说“祂”，大概还带着无数黑衣信徒，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