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蓝星所有进入泡菜国直播间的人都恨不得立刻去阿妹国交钱做手术，或者被什么英俊教授来一发“一忘皆空”的时候，龙国的直播间里，气氛就……有一点怪。
因为有人在当众复习生物学知识与一些化学知识。
什么人体所需的六大营养素，脂肪啊糖啊蛋白质，无机盐啊水啊维生素，它们分别组成人体的什么部分，大概有些什么样的化学性质，遇酸会如何遇碱会如何，高温会如何，分解会形成什么。
很恐怖吗？是的，很恐怖。
噩梦有很多种。梦见自己明明单身还被FFF团怒收人头固然是其中一种，但谁又能说，毕业好几年还是会梦见自己在参加考试——并且还一道题不会甚至还尿急想找厕所——不恐怖呢？
常见是常见，不代表不吓人啊。
根植在DNA里的，除了先天本能中，对于“死亡”这件事的忌讳与恐怖，后天对于“失败”与“比较”的厌恶，同样也是根深蒂固的。
一时直播间叫苦连天。
“师傅别念了，我就是因为不想学理科才去的文科”
“科教局吗？这儿有人强制补课，快去抓他踩缝纫机”
“我突然意识到我作业没写，我先下了”
“我妈听到龙哥不忘初心在这背书，刚把我揍了一顿说看看人家”
“我删掉了wzry，删掉了作业共享群，就是为了让大家知道，我命由我不由天选者！润了！”
事实上这个举动当然是异常的。
龙子炎不喜欢说废话，从那个“解：略”就可以看出来。
他凡是拉出作业、军歌这种东西的时候，都是要确认自己的理智状态，或者根本就是为了对抗某种异常的影响。
可现在他并没有魂穿到小孩子的身体里，目前来看也没有显性的精神污染的样子，他又为何在这里复习？
难道还想着从副本里出来考个TOP2高校？这未免有点离谱。
“如果只是检查自己的精神状态的话，说的话未免太多了。”
“背个圆周率后三十位就能解决的事情，他已经把半本有机化学和生物的讲义都说完了。”
“可是本质上，他只是在用一种笨拙的方式分析‘尸体燃烧’这件事。”
“他在试着用科学解构恐惧，并且靠这个克服他自己内心的恐惧么……”
“上个副本中，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负面情绪很严重，并且在试着自行解决，这是好事。负面情绪谁都会有，重点是不要让它发展为长期的抑郁状态。”
“上次给他发的信息应该也是有点用的吧。不过，毕竟还是要靠他自己扛过去。”
“希望他能好起来。”
很可惜，龙子炎确实不是那种只剩一个大脑还能成为优秀谜语人的存在。
他说这些知识，并不是为了让自己断绝恐惧。
人类对于死亡的恐惧是很难克服的。
远古时期，人类死于非命是很正常的，就没有几个人能寿终正寝。
遗体容易滋生细菌，留在其附近的人健康状态会受影响，所以人类逐渐学会远离尸体。而将之留在那里既不干净，还会引来猛兽，于是人类又学会掩埋。
长久下去，为了生存而发展出的习惯逐渐演化成对“死亡”与其相关的一切东西的忌讳与恐惧。
但如果抛开现象看本质，这种恐惧是可以被解构的。
你会为熟识者的死亡感到惋惜与伤痛，却不容易害怕。如果意识到这点，再辅以理性与科学知识，你就会意识到其实只是自己不想死。
而火化，其实是有机物在高温下分解。水分蒸发，有机物燃烧转化为气体，留下最后不能被烧化的无机盐，也就是骨骼中的钙质。本质上与烧一张纸、一束羽毛没有太多区别。
生死有命，无人能违。重要的是在死者离去之前，彼此给予足够的陪伴。死后会如何，不如由它去吧。
——龙子炎想向外界表达的就是这些。
关于他自己的恐惧，他莫名地不是很恐惧。
可能是之前在level!里被那些奇怪的东西追了十条街的原因吧，面对大炉子总有种“就这？”的感觉。
炉子是死的，他又不会自己跳进去芭比Q。
相比之下当然是会追逐的有形怪兽、以小孩之力无法应对的疯狂妈妈、一卷就能送你归西的被子、一直在观察着你想把你搞疯的神祇这种主动进攻的玩意儿更吓人吧！
虽然从那个守则中的暗示，他心知这副本中可能有鬼。
也因为某种懒得解释的原因，并不感觉十分恐怖。
他默默地背着书，检查着这个工作间。
工作间中有着好几张办公桌，抽屉都和衣柜一样上了锁，钥匙也不在上边。桌面上放着几个带盖的不锈钢杯子，经典泡枸杞那种，以及一些报纸。
其实倒也很符合会在这种单位工作的人的定位。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东西。
龙子炎拿起那些报纸开始阅读。他拿的时候非常注意，并没有一下子全抓起来，也没有弄乱它们之间的顺序。就像做卷子一样，先看一张然后再下一张。
这是一份叫《无市日报》的报纸，几张桌子上的都是差不多的内容，或许在这个副本里，也没有更高一级的报纸发行机构了。
报纸以较大的篇幅介绍了一些目前无关紧要的内容，什么大洛山祭典即将举行，无市中学开学典礼上谁谁发表重要讲话之类的事情。以龙子炎的阅读速度与抓取信息的能力，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他也没从上面看出太有价值的内容。
不知什么时候，外边下起了雨。秋天的雨，有一些凉。风声雨声敲打这唯一亮着的小屋的门窗。
其中，夹杂着敲门的声音。
——有人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