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无视物理定律凭空出现在密室里。
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有什么玩意儿做到了这点，那么这多半不是人。
连龙子炎都被这一惊一乍的跳跃式惊吓给吓得呼吸停了半刻。
所幸他如今也算见多识广，再加上毕竟没有死过，很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当即深呼吸压下情绪，故作镇定地问道：“您好，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一边说一边默默双手虚握护在胸前，还微微屈膝躬着身子，像是要将耳朵凑近老人嘴边一样。
实则他小腿的肌肉都绷紧了，要是这老奶奶摇身一变恐怖奶奶，他就立刻逃之夭夭。逃不逃得过是一回事，总不能送菜上门吧。
好就好在，副本通常来说不会对天选者的体力有过高的要求，否则那种身体很差的天选者就可以直接六分投了。
此刻老奶奶也并没有突然变脸，只是看着龙子炎，叹了口气，表情悲伤。
“我活了七十岁，只有她这一个孙女。她爸爸是不想管她了，我老婆子想想办法，总会凑齐钱来火化的。老婆子看人看得最清楚啦，你是个很好的年轻人，求求你了，帮我看顾她一下，别让什么意外把她给弄丢了……”
说完，老人颤巍巍地将手伸进兜里，似乎要摸索着什么。
龙子炎眼睛一眯。
这动作龙国人很熟悉，太熟悉了。
绝对不能让她做出下一步，否则问题必会很大。
他立刻温和却坚决地扯扯老人的衣袖：“使不得，殡仪馆有规定。”
老人还是坚持地在口袋中翻找着。或许是想转移话题，龙子炎突然问：“您说什么意外，具体是指什么事？”
本质上他现在扮演的是个资历尚浅的临时工，这么问一句也不算崩人设。
而且对方不管是人是鬼，明显算是顾客。这一行应该没什么熟客的概念，萍水相逢，不至于暴露天选者是外来客的事情。
老人叹道：“你不知道吗，上个月就有人贴错过嘞。我在报纸上看的，那家人有人当时在大洛山里，晚了几天过来，结果殡仪馆说已经烧掉了，要他们拿钱来赎骨灰。那家人本来想风光大办的，知道死人已经被烧掉了，闹了好大的事。”
她压低声音说：“有传言说尸体其实被偷了，也有传言说那是尸变，尸体自己跑掉了，说什么的都有。我听说他们特意多请了一个保安，就是用来堵这些人的嘴。”
被特意请回来的保安对她说：“殡仪馆有规定的，不能收好处。您留着吧，到时候早点儿凑够钱了过来就好。”
硬是不让她掏钱。
最便宜那个套餐的价格是5999，老人拿不出这些钱，却还是担心中间出什么岔子。
她穿着很朴素，身上的衣服有些锁边的地方都脱线了，这些钱一定是她省吃俭用存下来的。就像那些在医院硬要给医生塞红包的人，其实是想买个安心。
反正这钱于情于理都不能收。
“6啊小龙，”有人表示，“这老奶奶百分之百不是人，掏出来的指定是冥币，拿了就寄”
“该说不说他拒绝红包的姿势有些过于真诚。”
“反正我每年春节都是尴尬得要死。直接拿吧爸妈嫌我没礼貌，不拿呢对方硬要塞。”
“笑死，我都不想收，钱根本到不了我手里。”
“每次都有我根本不认得的人拿着红包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想看我祈祷nia？”
“已经拿不了红包只能发红包的工作狗笑而不语。”
直播间欢乐地讨论着，却见没多久，屏幕就像断电一样黑了。
“天选者已陷入沉睡，将在22小时13分后开启副本。”
循环竟是再度开启。
但这一次，并不是所有人都和龙子炎同一个进度。
比如，很久不见的利维坦。
他也去了停放间观察，里边的猫腻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甚至他获取的信息比龙子炎还要多一些，因为龙子炎重点关注的是药剂的成分表，而利维坦一直在看瓶底或者别的地方有没有特殊的印记。他注意到一瓶药剂上有半张没撕掉的价签。
而那一类药剂，利维坦恰好接触过，他直接就以此推断出了无市的货币对比现实中蓝星的货币比率。
按出现规则怪谈前丑元的购买力的话，一丑元大概相当于这里七块钱。
或者换个表达方式，这里的钱可以一比一换算成外边的龙币，当然是出事前的。
他一边看一边计算着这家殡仪馆的毛利率，发现高到他简直想入股。垄断行业就是爽。
到他看完停放间，去到招待大厅看到价格签的时候就更是如此。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在计算这种发财秘笈的关系，当那个老奶奶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利维坦并没有像龙子炎一样第一时间拒绝。
虽然那老人说的话中“帮我看顾她一下”这句暗示已经非常明显，不过许多人并不是很确定。
万一她摸出来的是纸巾呢？万一她是要擤鼻涕呢？还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好。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龙国的孩子一样，从小经历过极限的红包拉扯。
是以那有些脏的纸币被老人拿出来的时候，他们才确定对方是要塞钱的意思，顿时哭笑不得地伸手推拒。
这一来二去，利维坦的手就碰上了那一小卷钱。
他的脸色顿时僵住。
不是因为钱脏，虽然他确实不喜欢碰现金，他用的都是卡……但是那钱粘在他手上了。
没涂502胶水也没有吸铁石，纸币切切实实地吸附在利维坦的掌心。
仿佛一种非常高端的碰瓷。
利维坦声音都变了个调：“你还是拿回去吧，我用不着。”
首先这钱太少了他是真看不上，其次他也用不着，最后，他就算拿到了，也要按那本子里的要求转交给其他的同事。这事怎么想怎么是惹祸上身，他管这个干嘛？
可是这时候拒绝已经太迟了。利维坦发现他从拿着钱的那只手掌开始到全身，都已动弹不得。
“你拿了我的钱，为什么不帮我做事？”老奶奶问。
那张皱纹纵横的老脸上，先前悲伤的表情已经全然消失不见。
混浊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是清晰的恨意与杀机。
她弯下腰，脱下一只鞋。这鞋不是什么阿迪耐克，就是手工纳出来的布鞋，鞋底极其厚实耐磨坚硬。
打人也很疼。
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
灯光闪了闪，重新亮起的时候，接待大厅的所有墙壁上，都出现了与头天晚上工作间里一样的血字。
“你会有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