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起来怎么听都有点没头没脑的,但下属似乎想到什么,没有提出质疑,而是直接调出了相关资料进行分析。
“部分比对成功,比对成功的数量约为5%,但拟合程度去到95%。”
“并不是所有人都留下了影像资料,但留下的那部分就是铁证。”
“所以,天选者会在这里看到与自己有关的死亡。哪怕很久以前,但是是死亡。小龙看到那些人,是因为樱国人觉得这一切全都该怪他。而这些人……”
“东条五十六的攻击行为导致他自己的死,明明是咎由自取,那些亡魂却还是会觉得小龙有错。如果这个逻辑成立,那么此刻下面出现的亡魂,又为什么不能与这些樱国人有关?”
“说到底当东条决定对龙国出手的时候,这件事就已经不可能和平解决。”
“樱国就算忍下一时之气,也不可能真的不记仇。可我们不管是出于对小龙的保护还是对尊严的维护,都不可能让那事善了。而霓虹国与小日子国必然落井下石,樱国也一定会反扑。”
“仇恨不会被遗忘,只会被压抑。”
说完这几句话,作战指挥室里鲜有的一片沉默,死一般的沉默。不知为何,人们脱下了帽子,注视着大屏幕上那些清晰的人脸。
或者换个表达方式,那些死者,那些历史的幽灵。
——哪来的什么国家行为与个人无关,个人行为不要上升到国家?龙国人走出去在别人眼里代表的永远是龙国。龙国强大,龙国人就能挺起胸膛,龙国弱小,龙国人也要遭人欺凌。无论承不承认,事实就是如此。
那么,樱国人靠战争掠夺来了好处,利用这些沾满鲜血的原始资本,让自己的国家变好变富裕,走上发达国家的道路时,一直以来享受过那些福利的、认着那些祖宗的、流着那些人同样的血的樱国人,凭什么能洗掉自己手上的鲜血?
如果他们一开始就向龙国诚心诚意地道歉,悔过,归还掠夺的一切,那么事情大概不会变成这样。
如果东条五十六没有像很多年前那些一样试图对龙国人挥刀,那么事情大概也不会变成这样。
但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就是这样的。
要害你未必是因为你与他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他害你只是因为你有他要的东西。你给不给他都会抢去,抢完杀你灭口,摇身一变又是谦谦君子。
可,老实人就该被人用枪指着?
老实人就该打落牙齿和血吞?
老实人就该笑着原谅?
老实人就该看着当年那些证人一一老去凋零,最后死无对证,被一些友邦粉饰太平,假装一些事从来都没发生过?
凭什么?!
无数双眼睛沉默地见证着桥上三个樱国人互殴的场面。
真可惜,他们的手里没有芥子气也没有刺刀,更没有鼠疫病毒,也没有其他好使的刑具。那只不过是拳脚争斗而已,就算死去,也是非常干脆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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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他妈再在这儿浪费时间了笨蛋!”冈村宁次大叫道,“龙子炎已经走了,我们这是在等死!”
远处那个穿着校服的背影确实已经消失,这一发现让冈村宁次感觉不太对劲。
他并不怕死,因而也不存在什么“委屈求全先说服石井四郎”这样的选项。之前按外面预备役队长的指示,对石井使用那一套话术,已经让他感觉十分不耐烦。
疯子而已,有什么好怕?人不应该畏惧任何东西,那只不过是软弱无能的又一种体现。恐惧与害怕不能为你带来任何好处,人应该勇往直前。如果有东西挡道,就击碎他!
最后凭借一个正中石井太阳穴的肘击,冈村宁次成功地使石井短暂失去意识。
其实非要论起,能与两个毫无恐惧的人对打到这个程度,石井确然悍不畏死。
“不要再管他了,我们走吧。”冈村宁次道。
“要把他丢在这里等死吗?”谷寿夫问。
冈村宁次的脸色顿时沉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问你意见的意思。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处置这人,如果你说要离开,我便与你一起离开。”
这句话当然不是字面的意思。话是冈村宁次说的,现在外面或许有几百万双眼睛盯着他们,如果冈村宁次说出这句话,日后历史上记录的便是冈村宁次要对这件事负责,谷寿夫充其量是个从犯。
石井四郎一死,樱国亦将就此覆灭。丢下他的人,相当于亲手杀死了整个樱国。
虽然樱国并不让两人留恋,理智也让他们知道这个锅一定不能背。
“说不定在他问我们问题的时候,樱国已经被炸穿了。”冈村宁次道。
这才是他俩刚刚要答应石井四郎会对龙子炎动手的真正原因。反正他俩绝对不会真正动手,石井四郎要上就自己上。
如果激怒了龙国,那么樱国自然没有好果子吃。小日子国与霓虹国的手上一滴血都不必沾,以后还能以受害者家属的身份站在道德高地对龙国指指点点。
便如那些为了骗保杀人的,拿了实惠,还可以以弱者的姿态哭哭啼啼引人同情,换来更多好处。
“对,所以你觉得我们应该要如何处置这人?”谷寿夫不为所动,“我一切听你的。”
这是在把冈村宁次往主犯的位置上推。
“你说了算。”冈村宁次道。
两人大眼瞪小眼,谷寿夫道:“不如将他推到水中。”
“也好,但我刚刚与他对打手受伤了,你来。”
“你来。”
如是无营养的争论持续了一小会儿,两人终于同时说出一起走,只是把石井四郎留在原地这种决定。因为是两个人一起说的,所以没有主次之分,要背锅一起背,也算得上是非常樱国的作风。
尽管樱国的存在,应该也就只剩下很短的时间了。
向着桥的那边,终于甩脱这个大包袱的冈村宁次与谷寿夫感觉身体都是一阵轻松。虽然打架出现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宛如重获新生的自由感让他们脚步都轻快起来,就像切掉了身上的什么肿瘤一样。
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共同经历了这种事,两人也算是战友了。之后在对待龙子炎的态度上,也可以互相信任。
这样想着的二人,清晰地看到了不远处最多只有五十米外的彼岸。那里并没有龙子炎的身影,不过他们一定会追上的。
——但是脚下为什么会有水?
感觉惊讶的二人低下头,随即发现自己踩在水里。那并不是桥面湿了,而是桥,它就像浸久了水之后溶化掉的糖果一样,正在缓缓沉到水里。
如果只是沉到水里的程度的话倒也不该有什么,可是水里明显并不安全。
“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