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上地毯。
道路尽头那座位看起来并不是金灿灿的，也并非什么人皮铺就。它通体黑色，散发着金属的光泽，与那支蜡烛似乎是同一色系的装饰品。
少年踽踽独行，诸人退避两侧。
他脚步所至之处，众皆俯首。
如果这是新君登基，那么现在正有数十亿人通过直播观看这有史以来最盛大的一场加冕。
虽然如此，少年的表情凝重而沉默，也没有想在红毯上多占几分钟的样子。
他往前走，但不对镜头或观众说自己在想什么。
不像利维坦恨不得在这里把基金会的话全套出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龙子炎这次对基金会好像少见地宽容，就像害怕对方清算当时他在8号站点中做过的事一样。
其实主要还是level0中，他与基金会的那些对话并不为人所知。
否则，就算普通人看不出来，龙芯也会知道龙子炎决定与基金会合作事出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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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去研究规则怪谈，会发现几乎每个副本都联系着一些事件。这些事件中有些基金会参与了，有些并没有，但毕竟是不好的事件，不管是动物吃人还是湖中黑影，都是如此。
而天选者需要解决它们……虽然最基础的任务只是要求你在这些事件中活下来，但多轮主线与隐藏任务都意味着你需要去解决这些发生的事。
一部作品究竟宣扬什么，不是看它是不是嘴上大喊着“龙国，行，友邦，不行”，而是看那些拨开现象之后的本质。
至今为止的六个副本，基金会直接参与了其中的三个（在level0中那个都没气运值奖励，不算），其中两个都与明确提及到的某种神明有关。
而妈妈的纸条那个副本里没有，是因为截止到龙子炎出现之前，它挂钩的神明都是【烛龙】，这玩意和基金会是一伙的。
其他的，哪怕是锈湖闹黑影了，殡仪馆闹鬼了，基金会都不关心，似乎这些东西对它而言都是不入流的小打小闹。
那么这种时候就会有人问了，神明与我何干，我是一个一个一个无神论者。
那干系可大了。
已知：规则怪谈是【烛龙】弄出来的。【烛龙】是已知的神明。规则怪谈可以跨位面影响到蓝星。
那么现在眼看着出现了别的神明，或许还在成长期不太能打，也没有动物园里那只玩意儿能吃。
——那你不趁它还是个孩子把它噶了，难道等它长大把你噶了吗？
这是龙子炎站在基金会那边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此外他也能感觉到一点——规则怪谈确实在养蛊。
刚开始它对蓝星上的国家简直就是屠杀。最初的压力下，很多没有实力生存下去的国家直接就消失了。
只有强者才能存活下去。
而到目前为止证明了自己实力、走得最远的人，或许会像他这样被怪谈提供额外的机会。
又过去了两个副本，龙子炎是不确定是不是有人走到与他同样的地步了，应该有不少吧。
而眼前的选择，看似只是要天选者提供一下自己的二十寸免冠证件照，演一场鸠占鹊巢的戏，但事实肯定不止如此。
否则基金会何以浪费数百条人命与时间布好这个局？树立那么多牌子，只等规则怪谈把天选者空投进来，让走到最后的人完成这一步。
那支蜡烛基金会不用，这条红毯基金会的人自己也不走。
即使他们已经提前数个月把自己的人塞进祭品里，让他们带入无数私货，甚至还在桥前摆摊卖蜡烛，都不让那些人来完成这些事。
——说到底，天选者为什么叫天选者？
是规则怪谈选中他们……
还是规则怪谈要从他们之中挑选谁？
龙子炎走到红毯尽头。
王座冰冷坚固，他仍然看不明白它是如何在短时间里被组装起来的。它并不高高在上，却又满布荆棘，不近人情。
数十亿视线的注视下，他将手里抱着的那记录仪放上去。
那一瞬间毫无来由地，他感受到不知何方传来的某种叫“意外”的情绪。
就像你妈叫你吃饭，你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自己手机，调出一张自拍放在椅子上，然后表示大家睹物思人，吃好喝好。
然后逃之夭夭。
事实上龙子炎当然不是想皮这么一下。
他只是想确定一些事情。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身后遥远的地方有声音传来。
“请上座。”
这是第三次。
这一刻就算傻子都明白了。记录仪只是个幌子，并不是偷摸把人家敬奉的神像踹了然后随便贴张大头贴在那里就行。
那个位置上需要有人。有人才能接受思想，有人才能承担怒火。
——但六个小时马上就要到了。
如果那些上山的东西都是祭品，他们需要在六小时之前到并且被传送走，很可能意味着一件事。
也就是那名为“山神”的存在，六小时后将会归来。
抢在别人回家前砸门，安有命在？
然而几乎就是观众们想通的这一刻，龙子炎笑了笑。
随后他毫不犹豫地坐在那荆棘王座之上。
这动作仿佛一个指令。基金会的人见到他已入座，便如插烛一般依次跪拜，如同风吹过海面卷起的浪涛。
这一刻龙子炎真的意识到这些人对此一无所知。并不需要谁来说明，那只是一种感觉：从他出现在神庙中开始，他的一切举动与选择就已经被人料中。
而他也确实没有让对方的期望落空。
从他转头那一刻起，龙子炎已决定站在基金会那边。
诚然他也可以交出蜡烛置之不理，让基金会自己收尾。
可这东西是山神。
虽然只称山神，但是是神。
他需要得知更多。
这样或许有一天蓝星碰到更大麻烦的时候，他们能有反制神明的手段。
为了这个目的，龙子炎是如此配合对方的行动，力图把自己在众人眼中塑造为异常，甚至都没有去问山上发生过的事。
事实上，利维坦问到的他都想到了。
很久之前，这地方就有问题，大概是什么冥界之类的设定，由山神掌管。
有一天基金会不知怎么的收到消息发现这东西居然吃活人，遂瞒天过海卡入该层级。他们通过勇当山神祭品的方式，运入大量指示牌，让后续来的祭品都傻傻送不到山神嘴里，借而卡住了无市那些人祭祀山神的通道，准备对大洛山山神下手做点儿什么。
暂且当他们只是想把这东西带回家控制收容保护吧。
至于山神不是山神，其实也很好理解。因为村民也不是村民，如果他没猜错，村民是死人。
死人信奉的……自然是死神。
很扯，像个冷笑话。
但当一个答案是唯一的可能时，不管听起来多扯，都是对的。
如果山洞不是山洞而是轮回，石桥不是石桥是奈何，小溪不是小溪是黄泉，那么住在这些东西旁边的不是死神，难道会是基拉？
以上，副本的真相看起来就是这样，基金会也装成是这样。
龙子炎没有像利维坦一样一件一件地与基金会确认这些信息，是因为那只眼睛。
特遣队队长和那个小摊主和他说话的方式都太耳熟了，上一个这么谜语人的还是欧伍玖。
但从那句“小三爷”的唱腔可知，这伙人也不是天生的谜语人，而是选择性不说人话。
上一次基金会对他选择性不说人话的时候，他们被什么东西观测着。
这一次，也一样。
哪怕那张门票已不在他身边。
但瞑幽洞中的石雕眼睛并没有闭上。
所以基金会一直都埋伏在那个黑暗的真实世界里。
所以龙子炎扮演一个听话的工具人。
他们都在等。
【主线任务2已完成】
几乎就在这个时刻，红毯远端，队长身上不知道什么通讯设备震了两下发出一点响声。
“AP-13已开始任务，确认展开gamma结局分支。”
而六个小时也到了。
剧烈的风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