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子炎走出图书室，走廊上空无一人。
他先是再一次转过身把那扇门调整到他来时的状态，再弯腰拿起手机。
果不其然，在他拿起手机的那一刻，手机屏幕又亮了。这倒不是什么抬起唤醒，而是手机又收到一条信息。
“发件人：张元
拿到了之后，放在三楼楼梯口的地面就好了，我会去取的。
谢谢你。
”
须知龙子炎出来的时间是不确定的。他可能不试着与老师沟通，那么就会离开得早一点。或者他如果想表达一下自己真的学好了，直接充满感情地在里面背诵《长恨歌》、《滕王阁序》、《逍遥游》全篇，那都不是这个时间出来。
但发信时间是“刚才”。
如果不是张元在这门口装了什么感应设备，设定当龙子炎出来的时候机关被激活，自动发送信息的话，那么可能性只有一种。
龙子炎从屏幕上移开视线，看向楼梯口。
镜头也投向那处。
画面中，楼梯口被感应灯的光线照亮，墙面斑驳，往下的去路消失在扶手的遮挡下，往上的去路消失在三楼拐角边缘。
没人知道看不见的地方有什么。
但看得见的地方空无一人。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的观众，不少人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龙子炎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以之前阿强的情况来看，鬼魂出现的时候，貌似是以他死前最后一刻的样子定格的模样。
某种意义上，什么都看不到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这时间手机居然是有信号的……估计也可以去查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但龙子炎没有。他只是皱了皱眉，在聊天界面调出键盘来直接回复了一句话。
“你不想知道我在图书室里遇见了谁吗？”
随着这句话的发送，几乎立刻，张元的聊天窗口上，他的名字就显示成了正在输入中。
奇怪的是，这个状态维持了快一分钟，最后又变回了张元的名字。
似乎对方打了一些什么，最后却犹豫了。
龙子炎耐心地又等了快半分钟，才收到回信。
“杨老师吗”
龙子炎没有正面回复，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呢？”
对方停了一会儿，留下一个难过的表情：“你见到她了吗？她和你说了什么吗？”
龙子炎还没把另一只手按到键盘上，那条信息已经被撤回。也就是龙子炎没切出聊天窗口，而且是被阅读题锻炼过的，早就看完了，换成别人估计要一头雾水。
张元飞快地又发过来一条信息：“哈哈不去了，你不是帮我拿回来了吗。”
后面跟了个特别贱的表情包，贱到让人想把这货从虚空中拉出来直接打到形神俱灭的程度。
龙子炎皱起眉。总有人喜欢在应该严肃的时候瞎开玩笑，还自以为很幽默。
有一些公祭日或者大灾难的遇难者纪念日，正常人在默哀，这些人在挤眉弄眼。
他直接回复道：“你不认为，你应该向她道歉吗？”
这句话一打出来，张元还没回复，观众已经裂开。
众所周知，人不应该惹自己打不过的人，一切不利于自己生存的事情都不要做。
现在你是人对方是鬼啊，知道你是基金会手心里的宝，但基金会会……不好意思，基金会又不在，现在你一个人在本里势单力孤，被这校霸坑了咋整嘛？
就在龙国观众倒水准备吞速效救心丸的时候，张元的下一条信息已经发过来。
“你看了本子吗？还是她和你说了什么？”
无数条弹幕飞过去。
“慎言啊小龙”
“小心他杀你灭口”
“不要回复，不要回复，不要回复”
然而龙子炎打字与观众一样快，顷刻间已经一条信息发出。
“我看了你的本子，杨老师什么都没和我说。”
龙国观众：“……”
速效救心丸有没有超级版的，感觉普通的剂量已经不够了，救救救救救！
有那么几秒钟，屏幕上没有任何新信息被传来。
观众们大气都不敢出。
胆小的正在掩耳盗铃式地用手把屏幕遮住，胆大的死死盯着画面，试图看出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想攻击自家天选者。
好在没有。
而新的消息又来了。
“她没有生气吗？”张元问。
“她没有怪我。其实她什么时候真的生气过？”龙子炎回道。
其实他不想和张元说这个，但他估计就算是张元进去也会是同样的结果。
被偏爱的是有恃无恐，有时候局外人看着才知道有多离谱。人在成长过程中都或多或少伤害过那些爱着自己的人。
就像你小时候不爱学习你爸拿棍子抽你，你那会儿哭得有多大声，再过三十年就会知道当时自己多傻逼。
但你爸会原谅你。哪怕你被揍得一边哭一边用脏话骂他全家，他还是原谅你，到了晚饭时间他还是会没好气地叫你下来吃饭。可下次你逃课他还是会揍你，不厌其烦揍到你学好为止。
是直到有一天，发现需要自己照顾自己了，才能知道原来不是世界上每个人都愿意管你死活的，龙子炎想。
张元沉默了快两分钟没有发出任何信息。就在龙子炎准备再打些什么话作为加码的时候，才收到对面的回复，似乎发出这一句话已经让这个人拼尽全力。
“其实我很后悔。”
“那就去向她道歉。”龙子炎不假思索地说。
做错事要认，挨打要立正。且不说杨老师根本不会对他怎么样，就算她生气了，难道不应该吗？受害者难道一定要原谅加害者不成？
再说了，后悔跟他龙子炎——抱歉是李明——说有什么用？他是苦主吗？是不是接下来还要去网上发帖公告并且道歉占用公共资源啊？
那当然是对不起谁就去向谁道歉啊？
还有自我反省，自我反省有什么用？自我反省只能让你自己思想进步，对于被那些垃圾言论伤害了的人，有半点安慰吗？
他这样想着，又收到一条信息。
“我当时……没敢进去，现在已经再也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