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了新的死人。
这个消息龙子炎不是在自己窗下听见的。他这天睡到天色大亮才起来,并且略有一丝惊讶地发现已无人再从他窗下经过——或者经过的时候,大家都已不敢发出声音。
在这之前他又拜访了两个家庭,以与傻子家如出一辙的方式检查了他们家的粮食,并用慈悲为怀的态度宣布与对方冰释前嫌。按理说这个时间镇民们应该蠢蠢欲动开始挑战他的权威,不至于突然远离的。
龙子炎猜想是发生了他意料之外的事。他穿上外套走小路溜到一个角落,听了一会儿壁角并得到答案。所幸再大的压力也不会让人类八卦的天性消失,不然他就抓瞎了。
真相是有人莫名死亡。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龙子炎怔了怔。
他的推理不应该有什么问题才对,那时候龙国也向他发来提示赞成他充当神棍装神弄鬼,这意味着小井镇本身是没有鬼的,事情的开端就是一起单纯的意外事件,只是在莫名的气氛中发酵并酿成悲剧。
其他镇民只是平凡的恶人,躲藏在集体的面具之下对他人指指点点肆意妄为,举起火把烧尽一切。但你要他们个人出来单杀某个具体的人,他们其实又做不到。
在这个前提下,单独为恶的应该有且只有龙子炎才对。周子安的死是他一手操纵的,一方面是妮妮想活下去作出这个选择,另一方面他需要震慑他人。可那是因为周子安与龙子炎已经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出了不和。
而这个死者与龙子炎往日无冤近日无仇,龙子炎没有杀他,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已不知道是谁杀了这个死者。
这很恐怖。恐怖的不是杀人的行为本身,而是龙子炎从黑暗中走出来宣布他自己是鬼之后,却发现他身后的黑暗中,还隐藏着一只真正的鬼。
这让他再次陷入被动。
如果他再把这桩事也接过来承认是自己所为,那么接下来可能会发生更多离谱的杀人案,全都堆到他头上。
让人产生恐惧并不是无脑地持续杀人就好,仇恨需要保持在一个非常微妙的点上。你告诉别人这些人与你有仇,他们会注意自己不要得罪你。可如果是无差别杀人,人人都感觉自己生命受到威胁,那就会反抗。要给人一些喘息的空间,让他们以为自己还能活得下去,他们才会得过且过。
真把人逼急了,兔子还会咬人呢。
可要是龙子炎否认这事是他所为,那么他的威信难免受到一点削弱。而且恶性事件既已发生,少不得舆论又会发生一点转变,仅靠那没法短期兑现的“你家地里长不出庄稼”,会镇不住他们。
就像那时候他吓住那个人说对方只能再活十天。如果当时说的话是“你会少活十年”,对方可能根本不会有什么反应,听起来太遥远了。威胁必须迫在眉睫,逼人作出选择——臣服就活,反抗就死。常言道“宁可信其有”,绝大多数人会抱着这样的心态选择暂且臣服。而基于破窗效应,臣服一旦开始,就会继续,除非有什么新的事件将那个权威又掀翻在地为止。
现在就是那个新的事件。
一旦被掀翻,之前臣服于他的屈辱会让这些人在愤怒中涌上来,踏上几万只脚。
甚至龙子炎如果不作出选择,连调查都不好调查——那无异于承认这事儿不是他做的,并且削弱他自己的神秘性。
仅此一招,一个死者,就让他布了很久的局从主动转为被动了。
“可那到底是谁呢?”
“不确定,但规则怪谈不会让你这么轻松通关,就像走反咬路线的天选者副本中的发展一样,仍然会有人出手打破看似对天选者安全的局面。”
“……或许这两边是同一拨人?”
“你是指不同的副本里,这个杀了无辜者的人与在别人窗子上涂抹黑灰符号的是同一伙人?”
“嗯。无论怎么样那个人都会出手。”
“可他把水搞混究竟是为什么?如果他是看不惯镇子里的混乱的话,有小龙在的小井镇除了死掉一个周子安,其他都还算比较和谐的发展吧?”
“你漏掉一个人。”
“哎?”
“如果那个人不是看不惯镇子里的混乱,而是就是想制造混乱呢?”
“你是说……”
“把小井镇的平面图拿过来看下,先确定是不是那个人。”
“也确定不了啊喂。小龙给他们家送了粮食反而被恩将仇报吗?”
“恩将仇报?你真的觉得,对方会认为小龙对自己有恩吗?还有你有没有想过……那窗户上的黑灰到底是什么东西?对方不在乎,他平等地想要所有人死。”
“这是什么魔幻的世界……虚假的鬼在保护大家,真实的鬼却在暗中使计。”
“你说规则怪谈会不会在暗示什么?”
“够了,我看了六十五万字的暗喻了。”
“那就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