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数日，龙子炎在过家着混吃等死的生活。
可气的是哪怕没有去超市买东西的任务，妈妈还是每天早上九点固定打电话吵醒他。
一会儿是说她晾阳台上的咸菜忘收了，看天色马上要下雨，让龙子炎速速把咸菜全拿进来。龙子炎挂完电话走到阳台上一看，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一会儿她又说种的小葱三天忘记浇水要干死的，让龙子炎趁这会儿她记起来这茬事赶紧去帮她浇点水，不然葱没了就蒸不了鱼。水不能多，多了葱会淹死，也不能少，少了等于没浇。
如是接完三天电话之后，龙子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妈只是想让他在她觉得合适的时间起床。
……无所谓，起床了还可以再回去不是吗。冬天坐在床上看书暖暖脚有什么问题？人能长在被子里为什么要出门？这个观点谁赞成，谁反对？
磨蹭到下午，他再慢慢吞吞起来搞搞卫生，到了晚上才摸出作业来写，并卡在这一天结束前，通常是23：59分，交稿……哦不，上交作业让他爹签名。
其他都没什么，就是卷子的作文还是一样的无聊，英语作文是写一篇一百来词的自我介绍，居然不是给李明写信报告他的近况，也不是对李明的人生指指点点，单纯就是自我介绍。
哦不对，按惯例应该是李华，不是李明。
好在语文作文恢复了正常，变成议论文，看一篇很玄乎的关于“自我认知”的材料并写一篇800字的文章。
说实在的龙子炎看完那篇材料都不知道作者要表达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估计这篇材料原文照抄拿去月考可能都只能得个及格分。
不过作为一个高中生，他熟练运用多种议论文写作技巧，硬是让他根本没一点想法的文章看起来非常扣题，又与材料互相印证，结构紧密，看起来充满思考与哲理……
虽然当时他本人正在想这么冷的夜里要是能吃个烤红薯有多好，就那种烤得流油的蜜薯，就是通常都有点儿贵。如果能再配一碗关东煮，那就更好了。
其实也不是很贵，如果压岁钱能到他手里，买个千儿八百的没问题。
可惜到不了。
龙子炎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写完那篇水字数的议论文。他想到烤红薯就觉得馋，但是妈妈不让他夜里吃东西，只好吨吨吨地喝了很多水。
而这个举动最终导致他半夜在黑暗里醒来。
睁开眼睛的瞬间，龙子炎打了个激灵。
他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极度恐惧。
黑暗的后面是什么？是墙壁，还是别的东西？
随即他立刻反应过来，什么黑暗的后面是什么，能是什么？是他的书包桌椅衣柜，墙上还贴着他的奖状。
这是在他熟悉的自己家又不是荒郊野外，更不是什么无人废墟殡仪馆，怕什么？
就算有啥不干净的东西……那也是他先来的！这是他的主场！
就是被子外面太冷了，着实不想起来。
在被窝里磨蹭了五分钟再次试图睡着，并发现实在忍不了之后，龙子炎不得不披衣起床去厕所。
不想开了灯之后自己睡不着，他也就摸黑走路。结果先撞柜子再撞门，撞完凳子又撞墙。
等抵达目的地的时候，龙子炎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被撞醒。
……还不如开灯。
他解决完又回房间。好在撞醒之后他留意了东西的位置，这次倒是没有撞。
但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听到父母的房间里传来说话声。
龙子炎并没有打算听，但不堵住耳朵的话声音会自己钻进脑子里。
“遝県甾矙蕲癘篦彘搴顥嚲鱳。”
“嶷殅鑠惪鐜……”
龙子炎顿住脚步。
他仍能辨认出这声音是父母的声音，可内容他听不懂，那既不是普通话，也不是他会说的方言，拗口的发音在黑暗里听起来带着几分诡异。
他并不记得父母会有这种语言背景。英语作业他们都没法检查，说普通话也带着方言腔，现在说的不是方言，那又会是什么话？
他们在说什么？
——或者说，那真的是父母的声音吗？
还是……
他止住脚步正欲再听下去，却听到里头传出来“嘘”的一声。
龙子炎反应过来他正在做什么，顿时感觉一丝尴尬，转过身走回厕所。
这回他没敢不开灯，用冷水狠狠搓了把脸。
镜子里的脸看起来有点呆，确实是他自己的脸没错。
他用毛巾把脸上水擦干，这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上厕所？”
龙子炎差点把毛巾掉地上。他转过头看到爸爸站在门边，无语道：“爸，这是厕所，我半夜来厕所不上厕所难道是来偷吃不成？”
爸爸被他一句话噎了回去，说：“我听到叮叮当当响，好像谁撞了什么东西，还以为是小偷，来看一眼。”
房间里传来妈妈的声音：“你是不是晚上看不清东西！说了要多吃胡萝卜还不相信！夜盲了吧你！明天做胡萝卜你可得全吃完！”
龙子炎：“……”他现在说他听不懂这对夫妻说话来得及吗？
爸爸确认完是他就回去睡觉了。龙子炎把毛巾洗了洗挂回去也准备回房睡觉。这当口他再次抬头扫过镜中的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又感觉带了一些陌生。
可能是因为又被妈妈说了所以面带死气吧。龙子炎无奈地想。
他回到被窝里，本来还想思考一下爸妈什么时候学会了一门船新的语言，但他走前合理掖好的被子里仍带着暖意，回到被子里之后他光速失去了别的想法并且再次感到困意袭来。
没关系，反正这是他的家，爸妈不管怎么样都是他的爸妈。
没什么好害怕的……不是吗……？
少年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