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井口旁。
群鬼聚集,千姿百态。
一名容貌清秀,身材挺拔的年轻人,此时跪在全村鬼面前,手中捧着几粒零星黑米,痛哭流涕,神情悲怆万分,哭喊声愈演愈烈,甚至都会让人担心这家伙会不会哭死过去。
“米叔!你这么好的鬼咋就没啦,十里八乡的打听去,谁不知道您是个大善鬼。”
“整天不图吃不图穿,从牙缝里挤出来那点钱,还全都捐给贫困鬼区的留守老鬼,这样的鬼都死了,还有没有天理啦!”
“呜呜呜~你们别拦着我,就让我陪他一块去了吧~”
林晨这番哭天喊地,在寂寥的荒村深夜显得格外刺耳,和这份聒噪不同,其余举着火把前来的厉鬼,则是面色阴沉,如同雕塑般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林晨手中的那把“黑色米粒”。
作为土生土长的荒村野鬼,米铺老板绝对是大部分村民打交道的主要对象。
铁器可以不打,棺材可以不做,但饭是一天不吃都难受!
更有不少村民,都曾见过米铺老板的真身,也就是那张被“黑色米粒”包裹住的人脸。
现在只剩一堆米粒,不见人脸,米铺的老板显然是遭遇了不测。
一村子的厉鬼,几乎齐聚一堂,倒不是说米铺老板和他们的关系有多铁,而是米铺老板真要是挂了的话,那他们以后吃啥……
而林晨假意哭丧,实则在正眼打量荒村中的厉鬼。
之前初入副本是在灯火昏暗的坟地里,大部分村民厉鬼看不真切,这次倒要好好观察观察,看看能不能揪出那只“真正厉鬼”的鸡脚。
驻足在井口旁边的村民厉鬼,大致分为三种。
一种是普通村民,全都脸色惨白,像是涂抹了一层厚实的脂粉,双眸白茫茫的一片,脸部偶尔会生有尸斑和淤青,穿着粗麻衣裤,站着如喽啰。
第二种,则是以棺材铺和铁匠铺的老板为代表。
棺材铺老板的罗锅老人,出场阵仗极大,身后跟着两排僵尸,平举双手,面部腐烂,中间还有一些纸做的“金童玉女”,眼眶中的两点墨水似乎极为渗人,偶尔偏转头颅,传来哗啦哗啦的纸张翻阅声。
其中铁匠也有到场,孑然一人,身上的血痂如同眼眶,里面凸起一只只眼球,不安分地转动着。
至于第三种,说是第三种,因为看起来多,但林晨怎么看都觉得是一只厉鬼。他们一排看起来都是一个样子,正站在水井的东侧,穿着中山装,头发略显油亮,面色古板,不苟言笑。
每只鬼的上衣下摆处,都有一根长长如同脐带般的粉红色触手探出,与其余鬼连接起来,看起来宛如一体。
而让林晨认为这些被脐带链接的厉鬼是一只鬼的原因,乃是因为他们都长着同一张脸,这张脸他还认识,正是坟地中看到的遗照上面的老人!
依稀记得,在埋葬的时候,遗照上的老人还对自己诡异笑了一下!?
他不是被埋了吗?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说这家伙就是通关任务所说的那头真正的厉鬼?
不过荒村中的村民厉鬼,各有各的特色,怪谈世界,也无奇不有,凭借外表是远远不够作出准确的判断。万一怪谈世界开了个玩笑,把那只看起来也十分奇怪的“无头母鸡”设置成最终boss呢?
这种情况还真有可能发生!
“死死死,全都死了才好呢,早就看你们不爽了!”
就在此时,一名怀抱着鬼婴,大肚便便的村妇突然走上前来,声音尖锐,像是指甲在划刻玻璃叫了起来:
“你们怎么也不去死!?”
话音落下,她便转过头来,恶毒地眼神瞥向所有村民,怀中鬼婴也是呜呜惨叫,睁开一对血眸,似乎想要发起袭击。
不得不说,厉鬼的脑回路的确和常人不同,三句话不离个死字,仿佛看见什么就想杀什么一样。
这样的厉鬼,其实大部分还没脱离低级趣味,只凭借本能行事,估计连个杀人规律都没有。
被这名刁蛮村妇辱骂了一番的村民,个个也都龇牙咧嘴,身上气息翻涌,仿佛随时都可能掐一架。
至于林晨最为关注的棺材铺老板,也就是那名罗锅老人,并未对此有任何不满,反倒抽出一杆烟枪,瘪起嘴开始吞云吐雾,偶尔还会发出阴恻恻的古怪笑声。
“砰!”
突然,刚才放狠话的那名村妇,脑袋和怀里的鬼婴同时爆开,瓢泼而出的血水喷溅了所有人一脸。
林晨微微一愣,定睛一看,原来一只干枯如树皮的纤细手臂,正缓缓从村妇脑袋中间抽离出去,最后只在其面门中间留下个拳头大小的血洞!
出手的人,正是被脐带链接的老人!此刻竟然还无比优雅地掏出一张手帕,将手上的血迹往上抹着。
荒村中不是不能随便袭击村民吗!?莫非这些由脐带链接的老人是特殊的?
怀着疑惑的心情,林晨停止了哭声,局势的发展愈发微妙,自己还是暂时少些幺蛾子比较好。
脐带老人擦干了手掌,笑呵呵地上前两步,其余被脐带链接的老人同时向前,动作整齐的像是连体婴儿一般,矗立在所有村中厉鬼面前,嘴角露出一抹僵硬的诡异笑容,便操着嘶哑的嗓音开口:
“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应该和睦相处才对。”
“老米头的死,是谁干的?”
声音一出,另外十几只长相一模一样的脐带老人便纷纷张口,重复着同一句话,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让人心烦意乱。
直到此时,林晨也大概看出了脐带老人的深浅,怪不得当初他下葬的时候排场如此之大,看起来这老家伙的地位要比那些店铺老板都要高上许多。
这一位的问话落下,包括棺材铺的罗锅老人,打铁血痂铁匠,竟全都缄默不言,甚至还悄悄退后两步,似乎很是惧怕这群……这只脐带老人?
一时之间,场面沉寂了许久。
“我之前见过米铺老板去过铁匠家里,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过了好一会,一道隐约带着呜咽声的声音才幽幽传来,林晨无辜地提供了一则关键信息。
众鬼一愣,旋即转过头去,视线聚焦在了刚才哭的昏天黑地的外乡人身上。
这位外乡人此时轻皱眉头,一脸胆怯,上齿还轻咬着下嘴唇,忐忑的模样,像是一朵涉世不深的白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