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娘,我记得你。”
上了楼,陶陶一见柳笙,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你带了一个小熊诡物过来做净化。”
“是的。”柳笙点头。
“那么你这次来,说这么一通,是想要什么?”陶陶笑得像弥勒佛一样,等着柳笙的回答。
柳笙定定地看着陶陶,说道:“我想要你。”
陶陶完全意料不到,怔愣住了。
“什么?”
“你应该是炼器大师吧?”
“没错。”陶陶点头,有些呆愣。
“那就行了,我们青云阁想要聘请你,陶陶大师。”柳笙认真地说道。
【需要炼器大师?那就东家直聘!】
柳笙们在心海中都兴奋了。
她们有此判断,也是源于上一次陶陶的手艺,另外,她能在潇湘楼做事,本就代表了其能力。
再加上她这个年龄,十年炼器经验应当跑不了。
“等等等等,你们青云阁到底是那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
陶大像是一根细细的菌类,从阁楼的犄角旮旯冒了出来,说道:“我们这里……虽说看起来是蹭潇湘楼名气,但实话说,背后确实是……”
柳笙摇头,看着面无表情的陶陶说道:“是,又如何?”
“你们以为潇湘楼楼主归来,就会管你们了吗?”
“实际上只是利用你们脱手了一批货物,就销声匿迹了吧?”
灵光灯闪了闪,就熄灭了。
阁楼里陷入一片阴暗。
柳笙在黑暗中看得清楚,陶大咬了咬牙,要掏出一枚灵珠放进去,却被陶陶阻止了,反而点起了蜡烛。
闪烁的烛光,照亮了两人蜡色苍白的脸,柳笙知道自己说对了。
于是她继续说道:“他们缺钱,也忙,是顾不上你们的。”
“而你们这条巷子,我方才一路走来,也看到已经萧条了不少……”
“局势在变化,生存危机在即,这些行当要么成为麻痹自我的调剂,要么就是彻底衰败。”
柳笙说的这些,久在底层挣扎的陶大和陶陶又如何不知?
虽然这些话确实是柳笙的临时起意,但也是根据今日走来观察所得,经由世界综合信息分析推断而出。
所以一说,倒是中了两人痛处。
“是啊……隔壁黄老板的店也关张了了。”陶大喃喃道,“那些男子女子都遣返回家了,说是京中的贵人无心做这些事儿,过路商人也是行色匆匆。”
“也就长安一派平静,出了长安,谁还有余钱余力去做这些?”陶陶冷声道,“倒不如多买几面辟邪镜防一防。”
“而且,神庙要是真起来了,我们的活儿也砍了大半。”陶大颓然道,“在这儿,确实是委屈了陶陶的手艺……”
“只是鸿福堂一家独大,他们的炼器大师都是工部编制,我们也挤不进去。”
“我也没钱开一家正儿八经的炼器店给你……炼器需要材料,需要成本,需要铺面,咱都没有。”
陶大越说越憋屈,佝偻成垂头丧气的芦苇。
陶陶沉默摇头,大手在大哥瘦弱的肩膀上拍了拍。
想到这里,两人看向柳笙。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觉得青云阁能活下来?”陶陶沉声问道,圆脸绷紧。
柳笙点头:“我们做的……正是符合当下需求的。”
“譬如你们方才所说的辟邪镜,正是青云阁出品。”
两人一听,面面相觑,神情有些意外。
柳笙继续说道:“我们接下来还要做一件大事,与民生有益,急需炼器大师。”
她再次打出一页展示所用的光幕,这一页只有一张粗略的草图,也只放出来三息时间。
但就这么三息时间,陶陶就已经完全被吸引,目光转也不转,柳笙收起光幕后,她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你们若是有兴趣,明日下午之前到青龙坊青云阁,见过所有东家掌柜,若是没问题,即可受聘。”
……
走出啸缃楼,柳笙问世界:【据你观察,成了吗?】
世界说道:【9654的几率能成,他们只是需要装装样子,抬高身价。】
【这也正常。】
【不过,没想到你如此看好这个陶陶,竟然一直惦记着。】
柳笙回头看向这个破败幽深的小巷,深处像是笼罩在黑暗中,默然一叹。
【只是觉得她不该埋没在此。】
在灵讯上跟翠翠说了一声明日会有炼器大师面工,自己也会到,柳笙就赶紧回国书院去了。
手头上两篇文章,得赶紧完成了。
自从知道某个让她将信将疑的未来,柳笙就越来越觉得时间紧迫。
时间不等人,寒夜更不会。
……
长安,陆家。
文微阑带着翠翠进门,满目白幡如海,随风飘动,像是一根根游走的白色触须一般,扫过下方那些一身麻布衣裳、面色惨白的陆家人,像是要把他们吞没,化为彻底的行尸走肉。
灵棚深处,苍白布条的层层笼罩下,是一具棺材,暗沉沉地融在微弱的烛光里,布条的阴影如同蠕动的触手,似乎在伺机而动。
几个人跪在里头,只留背影,呜呜咽咽的哭声在阴影中响起,微弱而压抑,破碎地飘了出来,在心头刮擦着。
翠翠看着里头诡异的景象,不由自主紧紧捏住了文微阑的衣角,小声说道:“小姐,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文微阑任由翠翠抓着自己,目光钉入灵棚深处,体内的诡气翻涌,似是也感应到其中令人不安的气息。
环顾四周,院子里人影攒动,京中世家几乎都派了人前来吊唁。
这些穿着考究、神色庄重的凭吊者站在四周,或低声交谈,或默然不语,气氛沉重而压抑。
文微阑甚至看到了好几个国书院的熟人,看来虽然学业繁忙,但是这些面上的礼节还是不得不做。
只是……
“为什么他们都不进去?”翠翠也觉得奇怪,低声问道。
文微阑摇头,表示不知。
不过,答案很快就显现出来。
一个刚来的年轻公子想要走进灵棚,却被守在门口的老嬷嬷礼貌地拦下。
“还不到时候。”老嬷嬷面色平静地说道。
那位公子皱眉不解,略显不耐地问道:“要到什么时候?我赶时间,不就是走个过场吗?”
“很快就到时候了。”
老嬷嬷对于这话也不恼,依然一脸冷静,转头看向灵棚深处的黑暗中。
“到底是什么时候!”这位公子皱着眉头,不耐烦道。
看他这脾气,似乎身份不低,竟然敢如此大呼小叫。
这时,灵堂内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位满头白发的中年妇人在侍女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了出来,脸色如同白纸一般毫无血色,仿佛整个人的生命力已经被无尽的悲痛抽空。
“毅勇侯世子。”妇人一见,立刻道出他的身份,“令尊大捷归来后,您也是事务繁忙,如今能亲自前来吊唁,陆家不胜感激。”
她声音虚弱,但语气坚毅强硬。
“但是,还请稍等片刻,等人齐了就可开始。”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位妇人虽没有笑,但客客气气,这位毅勇侯世子也不好发作,只是皱眉问道:“这是要开始什么?”
“要开始……”
妇人目光冷峻,嘴角微微抿紧,声音带着一丝不寒而栗的冰冷。
“招魂。”
烛光摇曳,青烟袅袅,灵棚里似乎更沉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