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安在村中办学堂一事,赵慧儿今天和村长商量后就定了下来,约莫明天就能开张。
近日天气颇为炎热,赵慧儿领着齐生花往刘二婶家抱了几个西瓜,用井水冰着,想着解解暑。
禾安坐在院内的石桌上,手里拿着书,正看得起劲。
齐生花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书名,《临渠章选》。
好雅兴。
禾安恰巧抬了头,四目相对下,二人慌乱扭头,禾安轻咳一声,耳朵红红,佯装镇定地继续看书。
而齐生花则抱起一个冰好的西瓜,脸红红地往灶房走去。
赵慧儿搬好西瓜后就被张大婶叫着打叶子牌去了,她这人闲不住,左右钱朵朵交给她和齐生花绣的绣活也没说交货时间。所以她每天除了晚上绣绣花外,白天就四处溜达,顺便给齐生花和禾安制造培养感情的空间。
齐生花切了一半西瓜,分成两份,一份放到了禾安身旁,一份自己留着,剩下的那一半则放回水里冰镇。
禾安红着脸道了谢,继续专注看书。
正午的阳光极好,齐生花拿着针线在树荫下绣花,神情专注。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得风声阵阵,毛茸茸的小狗崽趴在齐生花脚边无精打采地吐着舌头,恰是岁月静好。
“生花妹妹,生花妹妹,你在吗?”
只听院墙外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呼唤声,小狗崽瞬间精神,蹦蹦跳跳地摇着尾巴跟齐生花去开门。
“生花妹妹,我听我娘亲的,送我家弟弟来认认教书先生。”
刘翠英的左手上牵着满脸不情愿,嘴巴撅的比屁股还高的刘宗宝,右手拎着一个竹篮,笑容灿烂。
齐生花瞧着抹了脂粉,穿得花红柳绿,珠光宝气的刘翠英,愣了愣神,指着院内禾安的方向,默默让了道。
刘翠英的嘴角咧得更高了,不顾刘宗宝的反抗,拉着他直直地往禾安走去。
“公子!公子!我来送我弟弟……”
刘翠英看见禾安的脸,忽然止了声,嘴边的笑意怎么压都压不住,夹着声音羞涩地小声道,
“入学了。”
“嗯。”
禾安放下书,冷冷地应了一声。
他生了一张清隽俊逸的脸,剑眉星目,凤眼丹唇,分明是时下小娘子们最喜欢的长相,只是神情淡漠,通身气质冷得如七月飘雪,让人硬生生无法亲近。
好一朵高岭之花!
刘翠英笑得见牙不见眼,虽然不敢靠禾安太近,却推了自家弟弟一把,
“快去!拜见夫子!”
刘宗宝扭了扭身子,死活不肯下跪。
刘翠英见状,走到刘宗宝身后,悄悄使了使手上的力,只听“嗷——”的一声,刘宗宝顺利下跪,只是泪眼汪汪,咬着嘴唇死活不愿张嘴。
“再不说话,我可把你前几年做的坏事告诉咱爹了哈!”
刘翠英在刘宗宝耳边咬牙切齿地道,刘宗宝顺利开口,
“宗宝拜见夫子。”
“砰砰砰——”地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只是一磕完就赶忙起身,脚步飞快地跑出了院子,好似身后有那猛虎扑食。
“哈哈哈,这孩子,还害羞了呢!”
刘翠英尴尬地打着圆场,本想借机和禾安说说话呢,只见禾安冷冷一瞥,淡声道,
“无妨,明日让他来上学便是了。”
“那我就把这拜师礼放这儿了哈,公子你继续温书,继续温书。”
刘翠英打着哈哈,放下手中的篮子,本想趁机溜走时,禾安却把篮子还给了刘翠英,冷声道,
“我们这不收拜师礼,每月只需交一百文学费便是。”
“哈哈哈,是我唐突了。那公子请自便,我先走了哈。”
刘翠英接过篮子,装模作样地学着镇上的小姐们行了一礼,扭着腰往自己家里走去,在经过齐生花旁边时,悄悄往齐生花手里塞了几颗糖。
齐生花倚在门边,眸光闪了闪,刘翠英憨憨地笑了笑,道,
“送你的,我爹前几日从镇上带回来的,好吃!”
谢谢!
齐生花默默比划着,刘翠英潇洒地摆了摆手,往家里走去。
刘翠英是刘叔叔的女儿,今年二十了,却还未议亲,听说是性子太过泼辣,长得又不好,村里的男人都绕着她走。
可她总归是不甘心的,每逢村里有谁家男儿到了议亲的年龄,她总要去献献殷勤,只盼着哪天铁树开花,成功把自己嫁了出去,所以在村里的口碑并不是很好。
不过话说回来,这禾公子在这儿住了好几日了,齐生花却只知道他的名字,其余的诸如生辰啊,是否婚配之类的却一概不知,她看向禾安,生了些许好奇心。
院子里,禾安拿着书,已经恢复了先前的状态,悠闲地吃起了西瓜。
齐生花脚步迟疑地回到座位前继续绣花,只是才绣了一会儿,她就控制不住地偷偷打量起了一旁正在看书的男人。
男人的侧脸线条流畅,眉眼如画,高高的鼻梁上有一点恰到好处的凸起,使得整个面部的轮廓更精致了几分。
齐生花只觉得他眼尾处的那颗小痣生得极好,不笑时清冷至极,一笑时,便像生了勾子似的,让人控制不住地想要凑近瞧个仔细。
等等,禾安笑了?
齐生花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却发现方才那一刹那似乎只是她的错觉,她失望地耷拉着眉眼,却听得一声清朗的问询,
“齐姑娘?”
齐生花猛地一惊,发觉自己此时离禾安不过一拳的距离,顿时脸色羞红,手忙脚乱地坐了回去,再抬头时,却见禾安放下书,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姑娘方才盯着禾某许久,可是有话要对禾某说?”
齐生花紧张地挠了挠头,张了张嘴,想起自己此时说不得话,比划手语也不知道禾安看不看得懂,顿时急得满头大汗。
“我看得懂的。”
禾安似乎猜到了齐生花心里想着什么,虽然面色一如既往地冷淡,声音却软了好几度,
“姑娘可以用手语同我交流。”
禾安的嗓音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齐生花渐渐安定了下来,开始朝着禾安比划手语。
我想问一下公子的生辰。
“八月初八。”
禾安很认真地回答着齐生花的问题,齐生花内心隐隐有些激动,接着问道,
公子今年几岁?
“十九。”
听到这个答案,齐生花似乎没有多少惊讶,她原先就猜着,从禾安的样貌来看,应该与她差不多的年纪。
公子读过哪些书?
“什么书都读过一些,杂而不精,实在惭愧。”
闻言,齐生花安慰性地拍了拍禾安的肩膀,比划道,
公子自谦了,公子一看就特别会读书。
“多谢姑娘抬爱。”
禾安弯了弯眉眼,如春风拂面,周身冰雪迅速消融,齐生花瞧着,只觉得心脏骤停,呼吸短了一瞬,而后呼吸正常了,心脏却如小鹿撞墙一般,砰砰砰地直跳。
用晕头转向来形容此刻的齐生花应当是最为贴切的。
禾安没有想过自己的笑颜威力那么大,他红着脸吃了一块西瓜,看着正脸红得更厉害,呆呆傻傻地坐着的齐生花,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何反应。
索性齐生花是还有点子她娘的勇猛在身上的,她花了一点时间平复好心情后,拉了拉禾安的袖子,磕磕绊绊地比划道,
公子婚配否?
虽然这么问有点唐突吧,齐生花也知道自己是一时被美色冲昏了头脑,毕竟这涉及到了禾公子的隐私问题,所以她也不指望禾安能回答,但她还是非常期待的。
禾安看着眼睛亮晶晶的齐生花,微微别过脸,声音不太自在地道,
“否。”
禾公子的脸红了诶,像一颗大寿桃。
齐生花瞧着新奇,趁禾安转回了头,乘胜追击地比划道,
公子家住何方?
“往北疆边境那边的。”
北疆边境啊!齐生花隐隐激动了起来,继续比划道,
北疆边境的哪个辖区?
“夏城。”
哦,那就不是同一个地方了,不过想来夏城和月城相差不远,禾公子兴许知道一些和念无医者有关的事。
齐生花正欲多问时,禾安点了点她的额头,及时道,
“今日天色已晚,再问我也不答了。”
齐生花抬头看天,远处的天上不知何时已经蒙了一层绚丽多彩的火烧云,她失落地坐回了凳子,看来念无医者的事她只能另外找时间问问禾安了。
禾安已经勤快地撸起袖子进了厨房忙活,这几日家里的饭菜都是他做的,赵慧儿一家本来不好意思太麻烦他的。
可禾安抓手里的活儿抓得紧,任凭赵慧儿如何如何地劝,齐生花如何如何地想接过他手里的活,他始终只有一句话,
“禾某身无长处,唯有一手厨艺还算了得,虽说君子远庖厨,但禾某愿意凭此分担分担家中的事务。”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但有人接管了全家的伙食,终究是极好的,所以赵慧儿听多了就随他去了。
只是让禾安一个人在灶房忙活总归有些不厚道,齐生花看了一会儿风景后,有些坐立不安,就踌躇着赶去厨房给禾安打下手了。
院子里,赵慧儿悄悄把大门推开了一条缝,眼睛滴溜滴溜地转着,见院子里没人后,有些泄气地踢了踢门槛。
可闻见从灶房里传来的饭菜香后,她又重新振作起来,贼眉鼠眼地趴在门边往灶房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