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我父亲一手创建的机构,”她说着,荧幕上的地图缩小,密密麻麻的线路一个节点连接着一个节点,扩散分布在整片土地上:“他的产业遍布每一个大洲,而获得的财富却不能让我父亲感觉到安全感,于是他创建了TR,起初,它只是一个慈善机构,它收留了社会上许许多多家庭有问题的孩子,那些孩子从小因为父母的某些罪恶或是父母已不在人世被歧视、排挤,又或者它们本身性格、身体、精神的特殊,备受霸凌,它们来到TR接受免费的教育和引导,”荧幕上小至五六岁,大到十多岁的孩子上着不同的课程,散打、拳击、美术、音乐、还有各种新鲜有趣的科学实验,他们有着相似的共同点——对眼前事物痴迷到沉醉的双眸:“他们有着各自的天赋,也有着他们独一无二的天性,在TR,他们中间没有歧视,没有偏见,可以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学自己想要学习的东西。”
“这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就算放到今天,也只有社会顶层的阶级才有条件和精力去做这种类似于私人订制的培养吧。”说实话,我感受到了心里的蠢蠢欲动,这种生活对于那些品尝过人性冷暖的孩童而言,可以被称之为第二次生命了。
“是的,很大,但收益也很大,TR收揽了与我父亲志同道合的同伴的资源,他们有的贡献资金,有的贡献教育资源,有的贡献自己强大的专业能力,我们的老师基本都是自己的人,而这些孩子到了可以步入社会的年纪,TR也会让他们步入高等学堂接受正规的教育,他们有着良好的教育基础,有着自己清晰的人生规划,很快就能在人群中成为闪耀的存在,我们培养人才,最终他们也可以选择去留,”凌琪难得脸上露出了一点人类该有的情感,欣慰又有些骄傲的笑着:“很幸运,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进入我父亲的产业,成为每一个公司的栋梁之才,更幸运的是,选择离开的大部分,也都获得了他们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也说了,是大部分,而不是全部。”
她嘴角的笑渐渐消失,眼中也浮现出了戾气:“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些狼,是养不熟的,他们的人生充满了背叛和出卖。不可避免地出现在我们身边,我姐姐的失踪,都是托了这些人的‘福’,还有......我父亲和母亲的惨死。”
“叛徒,是消灭不完的,旧时的战争,除了武装,便是特务,还有的变数,便出现在这些人身上。”我看过不少谍战剧,最痛恨的就是信仰不坚定临头倒戈的软骨头。
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转过身,微微摆动手腕,将时间继续向前挪:“我八岁那年的一天下午,我在学校被前往的督察叫回了家,我到了庄园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了很多很多穿着制服的督察进进出出,他们神情严肃,正在询问面色一如往常的母亲,大房子的每一扇门上都贴上了封条,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混乱却又井然有序的场面。”
“等等......”我打断了她:“督察?什么督察?”
“是我们的社会负责治安的一个大机构,隶属于公共安全机关。”她很耐心的解释道。
“警察,我们这边是叫警察。”
“嗯,听起来差不多,”她笑笑:“后来的事情,都和他们有断不掉的联系。”
“后来呢?出了什么事?”
“我父亲被拘留了,罪名很多,有些是事实,有些是夸大事实,还有绝大部分是莫须有的,提出来让人听了都会觉得离谱。这一段时间,我们家只有我的母亲在,TR的人早已经解散,留下的多是本就和我父亲走得很近的,他们几乎盘问不出什么来,甚至不知道TR内层的秘密,知道的也都是我父亲早早放出去的风声。”荧幕上出现了一个男子,他因为长时间不进食不进水的拷问,脸颊塌陷了下去,胡须乱糟糟的挂在脸上,双眼也没有了活着的人类该有的光彩,发丝如鸡窝一般凌乱的盘在头顶,不知受到了多久的精神和肉体折磨,才会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如同行走在人间的厉鬼僵尸。
我转过头看向凌琪,她看着画面中的男人,眼中蔓延出无尽的忧伤和心疼,这个男子应该就是他的父亲。
见她沉浸其中,我也不忍打扰,只得呆呆地看着荧幕。
“后来,他被判了无期徒刑,我和母亲也终于结束了长达近一年的问话,搬到了我外公外婆留给我母亲的公寓里,他们在我父亲出事后没多久就因为忧思过度接连过世了,临走前给我母亲和我留下了傍身的钱财,其余的财产,基本被没收了个干净。”她缓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似是想要憋回溢出眼眶的悲伤:“只是这些事情还没有完,宣判结果结束,家中来了许多不请自来的客人,他们蜂拥而至,向我们献出了表达他们心意的‘礼物’。”
画面中的故事不如她措辞间的“温暖”,走廊上、门上、墙上被喷满了红漆写满的种种诅咒,地上、墙上还被丢满了早已变质、坏掉了的、乌黑色的臭鸡蛋,和因此可以挂在墙上的烂菜叶一起冲着屋主叫嚣着、宣扬着正义对她们的审判。
“我还记得那个味道,如同垃圾回收站里散发出来的恶臭味,不过我的母亲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她每一天不厌其烦的将他们清理好,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带着我继续过着平静的日子,有时候,我也会看见她身上依稀出现的伤痕,还有洗衣筐里被扯烂的衣服,我知道都是他们干的,但是我什么也不能做,”荧幕上根据她所说的,一一展现出惨不忍睹的画面,但是她的表情似是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像一个旁观者,麻木的讲述着这羞耻伤痛的一切:“我们是罪人,是社会的罪人,大洲的罪人,是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活该被凌迟、被铭记、被叱骂的恶魔......”
“可是那时候你才不到十岁。”
“不,那个时候我已经二十三岁了。”眼前的人好像变了,但外貌却没有变,只是眼神,动作,在一瞬间变得和刚刚完全不同,她看起来更加老成,同时,也更加沧桑,她转过身朝向我:“你好,我叫言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