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副管家莽叔便迎了上来,飞速提点着:“大姑娘,侯爷上朝去了,表小姐病了,夫人、二姑娘和大爷、二爷都在后院儿等您呢,您不若在留芳亭等等。”
卫菱点头:“好,多谢莽叔。”
莽叔的长子宝哥儿前些年曾生了重病,府里月俸不够,卫菱瞧见了特意取了些碎银子补贴,因而对方这些年一直记得这份恩情。
莽叔眼底复杂如墨,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大姑娘您是好人,夫人…她到底是…”
亏欠二字,卫菱知道他要夺口而出,回眸制止:“隔墙有耳,莽叔我明白你的意思,如今时过境迁,我都已经是做母亲的人了,自然不在乎了。”
莽叔先是愕然,随后压下接下来的话。
他瞧见好多次夫人想要提起大姑娘,却都是难堪的话语,记得大姑娘前几年刚出嫁的生辰,明明早早儿的就穿戴好了牡蛎色的白银袄,滑丝的织团褂子,穿金带玉的,就等着大姑娘回娘家过生日,却倔强得不肯派人去请大姑娘,等到天黑见没有人来,又自己独自气闷。
何必呢?
本是亲生的母女俩,却落到如今的田地。
可他听大姑娘提起不在乎三个字时,却莫名的心里燃起了隐秘的快感。
就当这样。
那些劳什子践踏他人心意的,就不该得到原谅,哪怕贵为自己的亲娘。
绕过连廊来到后院流芳亭,后院新种了好些梧桐树,匠人和仆役正在栽种,卫菱垂眸压下阴鸷之色,这些都是卫艽最喜欢的。
周嬤嬤一早儿就在亭子口的丹墀下候着,见她来立刻派小丫鬟去请夫人,随后又亲和笑道:“大姑娘您怀有身孕,快坐下等着吧,表小姐前些日子生病,夫人和二姑娘急得心焦,过会儿就来。”
宋玉鸳偏疼裴敏元,瞧不上她的穗姐儿她一贯是知道的,从前自然是百般的嫉妒和委屈,如今却只有波澜不惊的漠然。
卫菱捏了捏杯口,却谨慎地没有喝周嬤嬤端过来的黑枣茶:“母亲既然忙,那我便回去就好,不劳烦府里替我操心了,带来的贺礼就麻烦周嬤嬤你转交给母亲好了。”
“哎———”周嬤嬤傻了眼,见她走得如此果决,刚要伸手阻拦。
一句话横空凌呵而下:“站住!你以为我让你来是担忧你遇喜吗?你做了什么混帐事,阿艽全都告诉我了。”
周嬷嬷一见夫人来,立刻安排周边的小厮和丫鬟退下。
见宋玉鸳横眉冷对,卫菱突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她与莞娘,比之与宋玉鸳更像是一对母女,老天爷当真是识人不清,偏生配的一对母女像仇雠。
“母亲听卫艽说了什么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母亲知不知道卫艽为何会被赶出钟府?”
宋玉鸳冷哼一声入座:“不用想我便知道,还不是你嫉妒阿艽,心思狭窄,逼迫阿艽回了家!”
“是吗?”卫菱也忍不住笑出声:“那母亲你可知道你的好女儿害得我夫君妾室小产,又转而栽赃在我的头上?”
“你休要污蔑你妹妹!”
宋玉鸳眼底闪过丝莫名的恨意,看着眼前自己的亲女儿,仿佛和某个仇恨的人重合。
她从来未曾说出口的话。
她无数次恨莞娘勾引卫朝,恨对方偷偷换走了自己的亲女儿,害得卫菱—她心心念念的宝儿养成了这么一个粗鄙又狠毒的性子。
“是不是莞娘从前这么教你诬陷别人的?”宋玉鸳激动拍了下桌子,杯子应声倒地,碎片飞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腹中的孩子怎么来的?”
“你被山贼侮辱得来的孩子怎么能冒充钟氏的子孙?,万一揭露了你要我宋玉鸳和你爹如何向钟府交代?我永恩候府的脸面又放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