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沈云霜就走到了皇上的床榻边上,整个内殿里弥漫着浓浓的汤药味,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腐臭味,这种味道刺鼻的很,让人不由得皱紧眉头。
小太监低声的说,“娘娘有话先和皇上说着,奴才在外面替你守着。”说着,便将手中的锦盒还给了沈云霜。
沈云霜看向了床榻上的皇上。
之前赐婚的时候,她才见过皇上,那个时候皇上还不像现在这样,如今的皇上早就没有了精气神,脸颊深深的凹陷进去,眼底下一片乌青,瘦弱之感早就已经将帝王身上的威严削减了不少。
看到皇上身上穿的是早就已经沾着汤药的衣服,沈云霜眼皮狠狠一跳。
她本以为皇上即便是病了,无法理会朝政之事了,身旁也必然会有太医和宫女悉心照料。
就连那些过来侍疾的妃嫔们也必然能够看到皇上身上的凌乱。
那怎么会无人理会呢?
而且看衣服上沾染的痕迹,沈云霜很快就意识到,皇上已经很久之前就已经失去自己的意识了,可以说皇上几乎是等同于行尸走肉了。
沈云霜收紧手心,心里不由得发寒,她慌忙走到皇上跟前,低声去喊他,“父皇?父皇,您能听到吗?是我,我是云霜……”
床上的人似乎听到了沈云霜的声音,他艰难的睁开眼睛,眼底布满了红血丝,看到沈云霜出现在面前,还穿着宫女的衣服时,皇上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很快他就缓过来神了,“是你。你怎么来了……”
皇上的声音里带着许久没有说话的沙哑和低沉,就像是喉咙里含了沙子,他最初就是不待见沈云霜的,认为沈云霜不配嫁给自己的儿子,如今也依旧如此。
“太子呢?他怎么不来看朕,是不是还在怪朕?”
听着皇上的话,沈云霜有些发懵,“父皇您忘了吗,横州城出现了瘟疫,您派了太子殿下过去救治百姓,事到如今太子还未曾回来呢,他若回来,必定第一时间过来看您。”
皇上声音干涩,他喘了好几口气,眼神里透出了几分迷茫,“横州瘟疫?横州瘟疫……朕何时派他去医治百姓了?朕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沈云霜方才在皇上说话的时候起身去给他倒了茶水过来,谁知刚走过来,就听到了皇上迷茫的话语,沈云霜也不由得愣住了。
她怎么觉得皇上好像反应很迟钝?可召太子入宫的事本就是皇上下旨吩咐的,怎么会一点都不记得。
沈云霜没接话,只慢慢的将皇上扶着靠在了床榻边上,“父皇还是先喝口水吧。”
皇上看了沈云霜一眼,他没有说话,却伸手将茶杯接了过来,只是抱着茶杯的时候,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几乎片刻间就将一杯茶水给喝完了。
沈云霜都惊呆了,“父皇,你……”
皇上又把杯子递给了她,“再给朕倒点。”
沈云霜慌忙起来,重新去给皇上倒茶。
皇上却迷迷糊糊的说,“朕好像想起来了。”
沈云霜惊喜的扭头,“想起来了?父皇想起来派太子去横州的事了吗?”
皇上摇头,“朕想起来,他们已经许久没有给朕喂过水了。就连朕身边的奴才,都不曾好好的照顾朕……”
沈云霜蹙眉,没想到那些人竟然如此不恭敬的伺候皇上,这也太大胆了?
虽然宫里宫外都是三皇子的人,可是每日侍疾的妃嫔都那么多,三皇子应该不至于会让那些人,如此慢待于皇上的。
沈云霜叹了一口气,连忙将手中的水继续递给皇上。
然而皇上却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你为什么突然要进宫来照顾朕?是不是迟渊让你来的?”
听到皇上如此问,沈云霜连忙点头,“是。”
皇上刚要将水接过来,脑子忽然一阵刺痛,他强忍着难受,立马对沈云霜说,“快去,你先把窗户打开。”
沈云霜不明所以,但是却看到皇上的目光逐渐涣散,那一瞬间沈云霜意识到了不对劲,迅速按照皇上说的,跑过去将窗户打开。
外面的风还挺大,当冷风卷着吹进来的那一刻,皇上的头痛才减缓了一些。
“父皇,您这是怎么了?”
皇上目光紧紧的盯着沈云霜,他明白了,在这样的关头,迟渊忽然让沈云霜进来见他,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你对迟渊是不是真心的?”
或许是因为沈云霜太慌乱了,甚至没有听到皇上说的是迟渊,而并非是迟阑。
沈云霜认真点头,“我对他是真心的。”
皇上虚弱地靠在床榻上,仔细想了想,“你确实是对他是真心的,要不然也不会冒险进宫的,这周围都是楚之白的人,你今日进来,若是稍有不慎,便会没了这条命。”
沈云霜也是忽然之间听到了皇上称呼太子为迟渊,她诧异的瞪大眼睛,“父皇,您知道他是迟渊?”
皇上笑了一下,目光变得悲伤,“当然知道。朕一直都知道。他是朕的儿子,从他站到朕面前的那一刻,朕就猜出来了。”
皇上的身子格外虚弱,说了几句话便觉得浑身无力,可他知道这是很重要的机会,便强撑着身子忍着疼痛。
沈云霜慌忙将手中的锦盒交给了皇上,“这也是太子殿下交给我的。”
皇上诧异地忘了沈云霜一眼,这才连忙将锦盒接过来,打开了里面的纸条。
随后,沈云霜又偷偷的将另外一张纸条从袖口掏出,一同递给了皇上。
皇上看完,欣慰点头,“好,好!”
他声音放低,目光盯着沈云霜,“朕知道该怎么做了。”
皇上半靠在床边,粗粗的喘了一口气,忽然之间像是说家常话似的看着沈云霜,“你可曾知道迟渊以前便是萧衒?”
沈云霜愣了一下,眼眸中闪过一丝柔和,她浅笑着点头,“知道的。只是最开始不知道,还以为他真的殒命了,连着伤心了许久呢,不过后来才发现太子殿下的行为习惯都和萧衒一样,这才渐渐知道,原来他并没有死。”
皇上也被沈云霜轻柔的语气逗笑了,目光中满是对儿子的慈爱,就连看向沈云霜的目光,也减少了些锐利和警惕,“朕倒是比你更好一些。从他还是萧衒的时候,护着朕在宫变之中杀出重围,为了朕,拼死杀出一条血路,甚至在贼人要刺杀朕的时候,可以豁出命替朕挡住刀剑。”
“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只是为了能够在此次宫变中立大功,从而在朕的身边有一席的立足之地。可只有朕知道,那个时候,他是全心全意要护着朕这个父皇的。”
说起这些话,皇上心中不免觉得感伤,他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好似整个人也变得苍老了不少。
“他是朕的嫡子,是朕最爱的皇后生下来的儿子,只怪朕当时刚刚登基不久,地位不稳,再加上朝中有奸臣当道,他们害了皇后,差点就要一尸两命,朕后来虽然查清楚了,却也亏欠了自己这个二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