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绾宁一向不喜欢有旁的人来伺候,便将婢女们都先退下了,只留下雪珠一个人伺候着她。
雪珠拿着手帕替佟绾宁轻轻擦拭后背,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沉闷的开口说,“小姐,这几日奴婢看着大将军心里着实郁闷难受,听前院的人说,大将军这段时间一直是早出晚归,喝醉了酒便住在酒楼里面,
虽然平日里没有耽误上朝,但是整个人看着也憔悴了许多。
如今既然大将军自己都愿意迎娶小姐你为正妻,而且皇后娘娘也是同意的,甚至上次亲自过来同你说了一番,
若是你愿意,由皇上赐婚,也必然是能够风风光光成为将军夫人的,也能够成全了您这么多年对大将军的倾慕,
可是奴婢想不明白,您为什么就是死活不愿意呢?如今这样折磨下来,对大将军和您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倒不如能够不顾世俗的眼光,无忧无虑,义无反顾的在一起,这样也能成全你们二人了。”
每日看着大将军醉酒而归,在看到小姐郁郁寡欢,雪珠心里便觉得不是滋味。
她们家小姐已经够苦了,之前老爷和夫人在小姐还未能够嫁人的时候就突然离世,这对小姐来说无疑是沉重的伤痛。
再加上二房和三房不当人,将大房的财产当成了饿狼眼中的肉,若不是太师府尚且能够庇佑小姐,这才将小姐庞大的财产护了下来。
之后又被三皇子看上,被迫去了三王府,虽然那段时间小姐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宠爱,甚至就连当时的三王妃恨小姐,而企图想要毒害小姐。被三皇子知道的时候,从此小姐所有的饮食都是和三皇子一起饮用的。
那个时候雪珠也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小姐被偏爱。
只可惜两人之间隔着父母的恩仇,所以即便三皇子对小姐再如何的倾心,小姐也绝不可能动摇半分,甚至雪珠自己也清楚,那个时候小姐还频频想要找机会杀了三皇子,只是理智回笼,这才让她逐渐冷静下来。
知道自己不能连累太师府和侯府,所以忍了下来。
眼下分明是要过好日子了,可是小姐为什么自己非要想不开,为什么就不能和将军在一起呢?
若是嫁给将军那样端方雅正的君子,在战场上征战杀敌的英雄,又有皇后娘娘在擎天护着,小姐以后的日子必定美满幸福。
所以雪珠是真心想要让佟绾宁嫁给大将军的。
佟绾宁望着水中波光粼粼的动荡,她抬起手掌心中捧着流动的水,那些水从她的指尖里慢慢流出。
雪珠不知道那个崔小姐来的目的,自然也不会明白佟绾宁心里想的什么。
“有些感情并不是任何时候都能从头再来的。如若我没有和三皇子在一起,那我一定义无反顾的嫁给表哥。可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你让我怀着三皇子的孩子再嫁给表哥,这对他来说公平吗?”
佟绾宁的眉眼上染上了一抹哀愁,这段时间她总是会想起父母。
想起父母在梦中指责着她,说她不孝不敬,竟然会对三皇子洞有恻隐之心。
如此的愚蠢无知,让佟绾宁无法言说,只能在梦中跪地痛哭。
她知道自己太重感情了,以至于没有任何的主见,任何人对她稍微好一点,她便能够倾心相惜。
她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却无法去阻挠自己的想法,这才是最痛苦的。
“可是大将军已经说了,他不会嫌弃您的,他也会将您腹中的孩子视如己处,况且小姐你之前不是决定不要这个孩子了吗?
若是将这个孩子打掉,那就不会有任何的阻碍了。况且现在月份还小,等到来年冬天才到生产之日,您就趁着这时候将孩子给……”
雪珠的话说了一半,也有些于心不忍,“我知道小姐心中也不忍心,所以才再三犹豫的,可是您腹中的孩子的父亲本就是乱成贼子,奴婢虽然见识短浅,可是也知道,他当日曾经和皇上争夺皇位,企图夺走皇上那时的太子之位,
如此谋逆,想必皇上也不会容许有三皇子血脉的孩子出生的。”
雪珠的话几乎像是一个棒槌,直接将糊涂中的佟绾宁给敲醒了,像是冷冷的水泼在身上,那一刹那脑子也变得清醒起来。
抚摸着自己肚子的手指微微颤抖蜷缩了一下,佟绾宁的眼眸紧缩,抬头望着雪珠的时候,骤然红了眼眶。
这段时间她考虑的东西太少了,她只沉浸在孩子和表哥之间来回的纠结难过,甚至忘了这个孩子是被皇上所不容的……
她知道有表姐在,皇上就算是容不下这个孩子,也一定不会对她动手。
若是她能坚定一点,就能生下这个孩子。可是这个孩子对于皇上来说终究是隐患,毕竟身上流着逆臣的血。
这个孩子即便被她生了下来,将来也一定会举步维艰,无法做官,无法科考,更无法走武官之路,入朝堂被皇上重视。
他这一生必然会碌碌无为。
这对于一个人来说该是何等的折磨,况且佟绾宁知道,这个孩子身上竟然留着三皇子的血脉,那么他一定不会是一个碌碌无为,庸庸懦弱的人。
曾几何时佟绾宁也被三皇子的才华所惊叹过,只是他深藏在心里,从未去想。
他的孩子又怎会平庸呢。
摸着自己的肚子,佟绾宁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中划过了一丝恨绝和悲伤。
或许有一个办法,不仅能够让表哥好好的迎娶那些高门贵女,还能够保住自己腹中的孩子……
正想着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外面守着的几个婢女着急忙慌的开口说,“将军,小姐还在沐浴……”
裴景行停住的脚步,浑身带着酒气,那张俊美冷硬的脸上带了一丝阴霾,他静静的站稳了脚步。
可垂在衣袖中的手却带着极致的隐忍。
他沉沉的坐下来,抬手挥退那些婢女,“你们先出去。”
婢女们不敢多言,纷纷低头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