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被夕阳晕染成了深浅不一的红橙色,一缕照进书房内,更显角落的浮沉与灰暗。
霍砚臻一进书房,就坐到了木椅上,他拿起桌上的一枚印章,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似乎对自己母亲想说的话早有预料。
“老爷子今天晚上会做主宣布你的婚事,这件事情,你知道了吗?”康美玲轻轻带上了书房的门,转过身,凝眉严肃说道。
霍砚臻懒洋洋的抬起了眼,打量自己母亲的神色。
内心有些把握,他勾起了唇,直言道:“母亲不应该高兴才是么,你巴不得我快点娶妻成家。”
“少与我犯浑!”康美玲怒斥道,身体内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了,她走到书桌前,脸色涨红:“我是要你早些结婚,但绝对不是让其他人利用了你的婚姻!”
这在霍家,也算是一场明打的无声仗了。
谁又会洞悉不了谁的心思。
霍砚臻逐渐敛去了眼底的笑意,那抹讥讽也被他藏得很好,他没有什么被当作“商品拍卖”的意识,闻言,淡淡说道:“既然母亲和我有着差不多的目标。”
“今天晚上,不如合作一下?”
光靠他自己一人去反抗老爷子的下令,确实是难了。
更何况,今天场上还有那个小姑娘。
不想她真的生气了。
想到这里,霍砚臻莫名有些头疼,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康美玲则是细细分析着提议的利弊。
不管怎样,今天晚上所要宣布的这场婚事,绝然不是她所能接受的,所以也抬起了头,看向坐在书房主位上,自己的儿子,“怎么合作?”
霍砚臻低笑了一声,胜券在握:“您尽管无条件配合我就行。”
他说完以后,就先一步下楼了。
客厅里的长辈都已经换地方聊天了,现在就只剩下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和脸色不太好看的江可瑜。
霍砚臻坐了过去,顺势抢走江可瑜手里刚剥好的一个砂糖橘,整个塞进了嘴里,吊儿郎当地问道:“在聊什么呢?”
手里的橘子都没有了,江可瑜却仍然把手摊在半空中,有几根白色的橘丝黏在了她的手上,她一边取下着,一边回答道:“聊你的婚事。”
一瞬间,霍砚臻感觉嘴里的砂糖橘都不甜了。
他倒是也能想明白这话是谁朝着这小姑娘说的。
旁边,霍梦醒已经有了起身的意思。
霍砚臻不轻不重地扫了她一眼,笑意瘆人:“这么一想,妹妹也到了可以嫁出去的年纪?”
“不不不。”霍梦醒连忙摆手,“我顶上还有二位哥哥呢,我的婚事一点儿也不着急……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她溜得很快,一会儿就没了人影子。
江可瑜又拿起桌上果盘里的一只砂糖橘,慢慢开始剥了起来。
见状,霍砚臻直接抢过那只橘子,帮忙剥,还很仔细地摘了上面所有的橘丝,他没有抬眼,低声解释道:“本来是昨天晚上想一起告诉你的。”
但人在厨房水池边的那个态度,都有目共睹吧。
如果他再多说一句,指不定屋顶都掀了。
江可瑜手中已然多了那只剥掉皮了的砂糖橘,圆圆滚滚一个,看着很可爱,可是她却没有想吃的意思,就这么放在手里看着。
良久以后,才反问:“告诉我有什么用?”
“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想提前知道这些。”
她完全无所谓。
霍砚臻抿了抿唇。
有些时候,他也是挺恼这小姑娘的处事态度。
他也不是个喜欢猜来猜去,然后再低声下气哄着别人的人。
正想再说些什么时候,有佣人走进了客厅里,来到他的面前,恭敬地说道:“二少爷,老爷子叫您去门口一趟。”
看来是今天晚上的“特邀节目”来了。
出于礼貌,江可瑜也需要去门口一起跟着站着迎接。
霍砚臻一离开,霍梦醒就跟鬼一样的又冒了出来。
似乎是想奚落上几句。
江可瑜抽了一张湿巾纸,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她甚至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懒得给面前的女人了,“你放弃吧,你挑衅不了我。”
因为她明白不属于就不用在乎的道理。
难不成还想让她今天晚上在霍家大闹上一场吗?
旁观者也是有自己的礼仪的。
老宅门口,众人自动排成两道,仗势显得很大。
江可瑜远远地看了一眼,发现霍砚臻站在最前面的位置,他旁边是霍老爷子,从佣人手里拿了束鲜花递给他。
这是要送给谁的,不言而喻。
其实她后来还是按捺不住,稍微查了一下那位供应商女儿的资料-- --很漂亮的人生履历。
叫做安智好,和霍砚臻同龄,有着两国混血的血统,精通乐器,上初中的时候就拿了不少国际奖项,此后就去海外最好的音乐学校留学。
她大概是在父母的爱意下幸福长大的,母亲陪着她一起去国外,照顾她的生活起居,而她的父亲也会时不时就抽空出国一趟。
让她的社交账号上全部都是一家三口开心旅游的合照。
没过一会儿,一辆加长版的林肯就缓缓驶入进了大门,安智好一袭盛装礼裙,缓缓从车上下来,她打扮得极其耀眼。
下车以后,先是礼貌地喊了一声辈分最大的霍老爷子,然后一脸娇羞地从霍砚臻手里收下那束鲜花。
也不知道周围人撺掇了些什么话。
安智好踮起脚尖,想在霍砚臻的嘴唇上亲一下。
霍砚臻及时撇过头,那一吻却还是没能够躲开,最终落在了他的侧脸上。
看了一会儿,江可瑜就转过了身。
她可能生病了,感觉心脏不受控制地酥麻膨胀。
蓦地,霍梦醒走到她的身旁,嘲讽道:“看见了吧,你永远都无法光明正大地站在那个男人的旁边,与他一起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而他,霍砚臻,也不可能为你做些什么。只要老爷子还在一天。”
江可瑜默默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
下一秒,她的手被人握住,轻轻地捏了一下。
她抬起眼看,跟着人群一起走回来的霍砚臻也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单挑起左边的眉毛。
“砚臻,我这次来,也有新年礼物带给你哟!”安智好开口说道,顺势把手中的鲜花放到椅子上,然后挽住了霍砚臻的胳膊。
江可瑜又一转身,不想再看。
她还以为自己懦弱到麻痹,已经不会再有事。
但有那么几幕,她觉得自己就仿佛是一只窥见了他人幸福的老鼠,被明目张胆地“戳穿”了以后,只好灰溜溜地躲进属于自己的下水沟里。
算了,学会接受,然后顺其自然。
这是她最好、最有自尊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