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从上方喷涌而出。
浴室里，闷潮的白雾弥漫着。
江可瑜洗了个热水澡，此刻裹着浴巾，呆滞地站在了镜子前，她抬起手，抹了抹面前的镜子，略感冰凉。
五个指印所连接划出的干净“轨迹”，在镜面上尤其明显，她一抬头，正好一只眼睛被照到，眸底里，有暗光在缓缓浮动。
-- --她还是忘不了洛茵坠楼后的死相。
楼下好像传来了开门的声响。
那位贴心的保姆站在楼梯口，大声对她喊道：“江小姐，霍先生回来了，您快下楼啊！”
为了不耽误这小两口，她把厨房里煲好的汤盛到了桌上以后，就主动离开了。
楼上，江可瑜连忙擦了擦头发，换上一身干净的睡裙，然后快速下了楼，在玄关处，那个男人刚换好拖鞋后，飞奔着扑进了他的怀中。
“你去哪里了？”江可瑜嗓音闷闷地问道，连自己都听不出来，说话时微微上扬着的语调，是在不自觉地撒着娇，“我感觉，我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看见你。”
像是十年之秋那般漫长、枯萎。
霍砚臻低沉沉地笑了一声，他身子向后仰了些，可以更好的将怀里的小姑娘给尽收眼底。
也许是被热气给熏的，她的皮肤粉粉的，耳朵上一根细短的银色耳饰，都能将她衬托得精致漂亮。
“怎么没吹干头发，要是又着凉，发烧了怎么办？”注意到江可瑜的湿发以后，霍砚臻蹙紧着眉头问道。
他直接把人拎到了客厅里，又将吹风机给拿下楼来，调到最小最温暖的风力以后，站在沙发后面，给江可瑜吹干着头发。
两个人有默契地一同安静了很久。
似乎谁也不想要提起那天的事情，会不小心让一切，都变得遍体鳞伤。
“昭昭。”霍砚臻突然出声，轻言细语地喊了一句。
江可瑜立刻“嗯？”了一声，脑袋也下意识地转了过去，她反问道：“怎么了？”
那吹风机吹到了她的眼睛。
霍砚臻立马举高了些，他拿来梳子，动作温柔地将江可瑜的一头漆黑长发，从上往下梳通着。
半晌以后，才压低着嗓音，沙沙回答道：“我有事情想要和你商量。”
“好，你说。”江可瑜点了点头。
站在她跟前的男人，神情似乎有几分沉重。
他抿了抿唇以后，收敛起了一些凌厉锐气的下颌线，看向她的目光，直勾勾的，声音也哑：“你要不要和我-- --”
话还没有说完，江可瑜充满了电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也没个备注什么的，她瞥了一眼，打算置之不理：“不用管。”
“霍砚臻，你继续说吧。”
她要和他什么。
-- --最好是，能够私奔。
但显然，这非常不切实际。
霍砚臻原本是想继续开口的，碍于那电话铃声实在是过于嘈杂，他眼神向下一钝，最终还是放弃了，“没什么，还是你先接电话吧。”
这段时间，这小姑娘签约经纪公司的那个老板，也挺在乎她的身体情况。
本人电话打不通，甚至一个劲地打他的电话来问情况。
“那好吧……”江可瑜弯了下腰，伸手去够放在茶几边沿，正在震动着的手机，她很礼貌地说了一声：“喂？”
对面是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几丝台湾腔调。
“江小姐，你好呀！我素你上次来试镜《寻她的海》的导演呀，经过我和选角导演以及副导、制片人的最终决定，我们郑重决定请你来饰演这部电影的女主角。”
“请问，你愿意接下我们的这部电影吗？”
江可瑜诧异到微微张开了嘴，好半天，眼珠子都不转一下，她坐直在沙发上，严肃、凝重地询问道：“可是当时，我不是说了，我……”
和霍家这个资方没有任何关系。
她才不要接受康美玲的任何假惺惺。
“当然不是因为有人给我们施压酱紫的啦。”女导演安心地款味道：“是你的外表、演技，都在这次的试镜比拼中脱颖而出，我们一致认为，没有人比你更合适我们这部电影的迷茫小羔羊了。”
江可瑜咬了咬下嘴唇，很快有一只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不让她这么咬自己。
抬起头后，江可瑜看着面前的男人，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她并没有直接应下，暂时圆场道：“好，谢谢。”
“我会考虑一下的……”
女导演也不再打扰，留下一句“要的，要的”之后，表示他们会充分给足她考虑的时间，无论话里还是话外，都希望她最后可以接下。
凭这小姑娘刚才接电话时回答的几句话，霍砚臻大致上也把事情给猜到了，他下意识抬起手，揉了揉江可瑜的脑袋。
眼眸里溢满赞扬光彩，“这么快就已经接到下一步戏了？是什么角色，我们昭昭好棒。”
江可瑜捧起男人微微拱起的手掌，将自己的半个脸颊贴了上去，她的睫毛在半空中翘了一翘，随后轻轻扑闪着，询问道：“那你呢？”
“你刚才想和我说的话，说到了一半又不说，是什么？”
“没什么。”霍砚臻摇了摇头，没再回答。
他只清楚-- --他好像不能那么自私。
江可瑜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打破一整间室内的寂静。
她以为是刚才的电影导演还有话没有讲完，拿起来了手机以后，便看也不看，直接接通了，“喂，……”
电话另外一端，传出了好一会儿的电流窸窣声，令人起鸡皮疙瘩。
紧接着，是一道枯老嘶哑的声音响起，像是森林深处，一口早已干涸的旧井，有很沉的东西被投入，“噗通”一声。
老人用尖锐的嗓子喊道：“我的女儿……我的茵茵……她……她真的跳楼自杀了吗？”
-- --这是洛茵父亲的声音！
江可瑜的心脏仿佛被人捏紧，死死用力地扭了一下后，从血管上摘离，她耳朵里一声“轰”后，全身的血液都开始逆流了起来。
走到一旁，她特意避开了霍砚臻，才对着手机的话筒，沉重万分道：“叔叔……真的，很对不起。”
“我女儿的自杀，果然和你有关系，是吗？你这个丧门之星，害死你自己的妈妈还不够，为什么还要来祸害我的宝贝茵茵！”
一声声歇斯底里的质问，让江可瑜沉默。
被提及自己的亲生母亲，江可瑜压紧了唇角。
她没有做什么辨认。
她会在暗地里查出洛茵的死亡真相，以及那些蛛丝马迹，只要和康美玲息息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