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呼之欲出
十一年前，千河大桥那一晚，清欢听到她三婶陈雁和二婶许艺的对话，知道了那场看似意外的车祸其实是她妈妈任晓梦雇凶蓄谋。
第一次直面最残忍人心，十六岁的女孩一时无法接受，真的走上千河大桥，脑子里想的，就是她三婶陈雁的那句“如果换成我都得从千河大桥跳下去”。
她当年的确有这个打算。
实施之前，女孩做了最后的尝试和求助，她给她那时候觉得最亲近的四个人拨去了电话，爸爸，妈妈，许萌萌，锦鲤。
她生日是12号，无人接听，她就每个人都拨了十二次。
锦鲤是最后一个。
打到第五个的时候，其实清欢就已经完全崩溃了，她特别害怕，害怕连锦鲤跟她的关系都是假的。
好在第六个，锦鲤终于接了。
清欢一直以为，是老天爷都可怜她这个娇气的小公主一夜之间失去宠爱窥见险恶人心，留一线生机，让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可现在，锦鲤告诉她，她以为的上天眷顾，是有人费尽心思的刻意成全。
而那个人，竟然，恰好，就是，姜遇。
怎么会这么恰好？
那可是十一年前。
那时候她和他的交集，也只是“你好麻烦帮我叫一下许照”，以及宣传栏里年级第一并排在一起的两个名字。
仅此而已。
他怎么会出现在那段分明与他毫不相干的故事里？
手指几乎要握不住杯柄，清欢胸口幅度明显的起伏着。
她突然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心底腾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一下子有很多很多谜团全都堆在了一起，越想去解越解不开。
但又好像，答案就在眼前。
呼之欲出，她却不太敢相信。
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相信。
清欢突然感觉很迷茫。
跟姜遇领证后这两个多月，他的温柔，他的体贴，他的紧张，他的担忧，他一切因她而变化的情绪，以及和他相处时心照不宣的默契，她不是没有感受到，不然她也不会一次又一次产生那种不受控的烦闷感。
可是，他在酒吧和他那个小猫在一起的照片视频没有作假，那个和大学同学杨樾霖互评的小号是真的，同学会时体委李棣说他在跟小猫聊天他当面说可爱也是真的。
呼之欲出的答案，又被打回迷雾深处。
沈思鲤眼见着她神情从震惊到茫然，再到复杂、烦躁，一时有些不解：“欢宝，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为了钱帮他编故事吧？”
“……”那倒没有，锦鲤不会做这样的事。
她抿唇不语，沈思鲤就激动起来：“我真没编！句句属实！每个字都是真的！我拿什么编我也不可能拿我们最不愿意回忆的事情来编这个啊！”
锦鲤越说越着急，到最后都有些要哭出来的样子，清欢就压了压心底的烦闷，出声安抚她：“我信的，你给我时间缓缓，突然知道这些，有点反应不过来。”
也是，就算是惊喜，一下子知道太多，也得有个反应的时间。沈思鲤这才松了口气，低头喝了口豆浆，又随口问了句：“欢宝，你们俩昨天怎么了？他怎么突然半夜让我过来陪你？吵架了？”
榜一大哥只说让她尽快赶过来陪她姐妹儿，也没说原因，凌晨两点多，沈思鲤困得头晕眼花，也没多问，就以为是两个人吵了架。
清欢脸色稍沉了下，沉默片刻，跟她讲了昨晚的事情。
沈思鲤听完，脑子都懵了。
“什么？这……黎漾哥怎么会……他不是那个家里唯一还算是真对你好的……”
说了这句，沈思鲤忍不住抬手拍了下自己的嘴巴，真对欢宝好的人，怎么忍心伤害她，那人分明是有目的，可这目的也太……变态了吧？
沈思鲤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之前一直觉得，她自己是发小三人里最惨的，家里破产，父母扔下她跑出国，让她一个人东多西藏，从千金独宠的大小姐论为酒吧驻唱打工妹，靠着朋友帮忙才安好无事到了今天。
但她现在觉得，比起表面上衣食无忧的好姐妹，她可真是幸运太多了，最起码，她爸妈只是自私自利，没跟她演什么重男轻女的宠爱游戏，她也没有个控制狂且对妹妹心怀不轨的哥哥。
沈思鲤稍微设想了下，如果换成是她在这样一个家庭里，道貌岸然的父亲，偏执疯狂的母亲，心思变态的哥哥……
怪不得欢宝突然跑来这边一个人住。
沈思鲤深深吸了口气，紧紧抱住好姐妹，声音气到发抖：“姜哥打他都算轻的，就应该直接把他送进监狱！都什么玩意儿啊！太过分了！”
昨晚有那么一瞬间，清欢也这么想过，但是不行，这件事情，一旦捅出去，势必会对黎氏产生致命影响。
黎漾目前还没正式被董事会罢免，他手里的股份又是目前最多的，月底临时股东大会召开之前，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不能传出去一丝一毫。
这也是她昨天没有想要报警的原因。
黎氏集团的情况刚因为对手闻天的负面舆论稍稍有了一点好转，这个节骨眼上，就算是天塌了，也绝不能砸到黎氏头上，她要那个掌权者的位置，就必须牺牲一些个人情绪感受，黎氏几万名员工，她要对所有人负责。
所以昨晚遇到巡警后，她立刻安排了她堂哥黎清越去处理后续，不过其实她倒是也不太担心这事情会被扬出去，毕竟动手的人是姜遇，闻天和白家也不会让事情泄露出去。
想到这里，清欢下意识皱了下眉。
传不到外面，但姜家和白家一定已经知道了，他们会怎么看她？
思绪才要开始延伸，就被及时拉回。
她任清欢不需要在意任何人的看法，她要所有人都不得不在意她的看法。
她抬手拍拍沈思鲤的肩：“当场报仇固然很爽，但不计后果实在愚蠢至极，现在还不是算总账的时候，再等等。”
她太过平静，沈思鲤愣了愣，有些担忧：“欢宝你真的没事吗？人的情绪不能一直压着的，会憋坏的，别人面前你不想表露没关系，我面前你可以哭呀，我们从小就一起哭一起笑的，我也不至于连你这点负面情绪都接不住！”
清欢微怔，而后摇头笑了笑，“没那么矫情。”
话是这么说，但她突然想到了姜遇。
想到他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不想她什么情绪都一个人消化，说她任何情绪任何要求他可以接得住。
那他又为什么……
清欢蹙眉沉思几秒，摸过手机，拨号。
她不想继续因为这种莫名其妙不受控的情绪而内耗自己，这毫无意义。
她要去找他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