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只是好奇
那一段故事并不长，姜遇也不愿刻意渲染什么，寥寥几句便结束回忆。
清欢拧眉看了他好一会儿。
她很茫然，完全想不到原因。她认为，就算他那时候就喜欢她，也不至于让他连自身安危都不顾，更何况其中还涉及了第三个人的人身安全。
“想问为什么？”
他又一次猜到她心中所想，清欢就点头嗯了一声。
姜遇却轻笑了一声，摇头：“我也不知道，想那么做就去做了。”
顿了顿，他又说：“或许我只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在我眼前出事，所以，你不用因为这件事对我产生任何愧疚或者感激的感情，我也是为了让我自己不后悔。”
“……”救命之恩，还不允许产生感激之情……他是当她真没有心吗？
但她大概能猜到他在在意什么。清欢就抬手摸摸他的脸，“姜遇，我不是因为任何感激或者愧疚的情绪才对你产生心动的错觉。”
她语气很认真：“在我知道这些之前，甚至在那天你在酒吧后巷出现之前，具体是什么时间我也不清楚，总之，我对你动心，只是因为很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感觉，没有其他原因。”
姜遇怔了怔，嗯了一声，就想低头去吻她，却又听她语气突然惊疑：“但是，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为什么……”
她停顿了下，他就已经替她说了出来：“为什么喜欢你？”
“嗯。”
这本来是她想慢慢自己去寻找答案的事情，可是她现在实在太疑惑。
高一上学期那半年，几乎是她最狼狈落魄的一段时光，连许照都说感觉她没有精气神，他怎么会偏偏喜欢上那时候的她？
姜遇沉默一瞬，突然清了下嗓，“老婆，你可不可以先保证别生气？”
清欢挑眉，“？”
他深深吸了口气，眼神躲闪，极小声吐出两个字：“看戏。”
“什么？”清欢皱眉，她一个字都没听懂。
“一开始只是看戏。”姜遇垂眸，不太敢去看她的眼睛，固然后来爱到无法克制，但起初的原因，其实并不美好。
他坦诚道：“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好奇心重，就想看看大家都捧着的小公主能被骗到什么时候，也想看公主知道自己被骗以后会怎么样。”
清欢眼神一顿，眉皱得更紧，“你怎么知道？”
她父母对她的虚假宠爱，这些年，只有锦鲤知道内情，就连许照，都是上个月她为了让他彻底打消对她的想法，才跟他讲了那一段，但姜遇这话的意思，明显是很早就知道了。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你父亲和人聊天。”姜遇说。微微一顿，他抬手去抚平她的眉心，又顺势摸摸她的脑袋：“但是我的公主太有魅力了，不知不觉就让人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清欢又忍不住皱眉，张口想问他什么时候听到了什么，却又忽地想起了秦蕊说过的话——他喜欢小猫十二年了——但她记忆中，只跟他认识了不到十一年。
所以……
“高一入学，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对吗？”
姜遇眼神微顿，有点惊讶，有点释然，又有点幽怨，“你不记得？”
“……”完全没任何印象。
姜遇目光十分温和，“也是，那时候您身边多少人围着啊，不记得也不奇怪，一点儿都不奇怪，就我这样的，哪能入得了您的眼，理解，不奇怪，完全理解。”
“……”
清欢微笑，“感谢您的理解。”
姜遇心头一梗，“应该的，不客气。”
嘴上硬得很，却不自觉垂眸抿唇，一副委屈模样。
清欢就抬手环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啄了下，“那我替小时候眼神不太好的任清欢哄哄小时候被忽略的姜遇，可以吗？”
他顺势把人圈进怀里，“可以。”
微微一顿，似乎有些不太甘心，“燕城科协七周年慈善晚会，你真不记得了？我穿了一件纯黑的三件套西装，领结也是黑色的，你站在楼梯上跟许照说话的时候，我从你们旁边路过了三次……”
“……”七周年，十三年前？？
清欢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在她眼里大概是一场窸窣平常的跟着长辈出去露脸应酬的晚宴，因为她甚至连站在哪儿跟谁说话都想不起来，唯一的印象就是那天晚上的橙汁很好喝。
她沉默几秒，突然笑了一声，“遇哥，你确定，你那时候只是想看戏？”
姜遇嗯了一声，强调：“只是好奇。”
清欢哦了一声，“那你为什么要路过三次？”
“……”姜遇神情明显僵了一下，半天，才皱着眉开口：“你和许照说话时间太久了，还笑得那么开心，我……”
他突然停住，眉头越皱越深。
清欢忍不住笑出了声，“您记得有点太清楚了吧？”
姜遇不太想承认，但他的确对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印象深刻，至今历历在目。
他记得当时，公主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很多跟着长辈赴宴的同龄男生自动开启跟随模式。
包括赵琛，但赵琛被他拉住了。
那会儿赵琛就在他耳边叽叽喳喳：“黎家那大小姐，好白好漂亮，真是公主，跟天仙下凡似的，比我们校花都好看，全场就没人比她更好看了，国高的男生真幸福啊！诶，遇哥，你说找她当女朋友得多有面子啊！”
十几岁的半大男生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看到漂亮女生就想早恋，赵琛也不例外，又补了一句：“遇哥，你说我能比得过那群家伙吗？”
姜遇当时只皱了下眉，“你要追她？”
赵琛就乐呵呵点头，“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为什么？多好看呐！你不喜欢哇？”
姜遇瞥他一眼，“不喜欢。”
赵琛更开心了：“那就好，省得咱们兄弟为爱反目！”
“……”顿了两秒，姜遇忍不住皱紧了眉，“无不无聊？大家都感兴趣的有什么意思？你就那么喜欢凑热闹？”
十四岁的少年，同样被众星捧月般捧着长大的少爷，早慧成熟，骄傲自信，对于所有人都上赶着去献殷勤这种事情，压根儿就看不上。
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有什么好喜欢的？不就是比别人漂亮一点？
骄傲的姜少爷自己不喜欢去凑热闹，也禁止好兄弟凑过去，赵琛对此怨念颇深，在他耳边念叨了好一会儿，后来长辈要带他们去认人，大家就各自分散。
赵琛再次凑过来的时候，姜遇正打算上楼去露台待会儿，在踏上第一层台阶时被赵琛拉住，赵琛眼睛往上飘了下，一脸伤心欲绝，“我失恋了。”
姜遇随着他目光往上看了一眼，法式旋转楼梯拐角处，一身浅橙色公主裙的女孩，正跟白色小西服的少年聊着天，两个人好像很熟络的样子，都笑得很开心，尤其是女孩，眼睛弯弯的，很好看，像重瓣的太阳花，层层叠叠的柔和，让人不自觉跟着她一起唇角上扬。
姜遇抿紧唇，收回眼神，皱眉看向一脸苦相的赵琛，“单恋不算失恋。”
赵琛唉声叹气，已读乱回：“您不知道，就那小子，跟她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我听他们说，俩人早晚得结婚，您说从小就在一块，多没意思啊！”
微微一顿，其实羡慕得快哭了，“您说怎么不是我从小跟她一起长大呢？”
姜遇就冷笑了声，没再理他，匆匆越过正在聊天的少年男女，直奔二楼露台。
她身上是甜橙花的味道？
姜遇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思考这个问题，他皱了皱眉，正要离开露台，却在此时，听到了一场精彩的对话。
他纯黑的一身，隐在宽阔露台的一侧，没人发现他，谈话人也就肆无忌惮。
再下楼时，她还在跟那男孩说笑，只是两个人位置往下挪了几层，他再次路过。
的确是甜橙花。
但她不是公主。
赵琛又凑了过来，“你刚刚去哪儿了？我上去怎么没找见您？遇哥，我跟你说，我又发现一漂亮女生，就在那边，我带你去看！”
姜遇不感兴趣，他目光掠过楼梯上的二人，下意识从餐台取了杯橙汁，又要往二楼露台跑，赵琛就跟着他一起上楼。
第三次经过她身边，他听到她说了一句：“这里确实无聊，许照，过会儿你找个借口，带我回家好了。”
他踏上转角，目光落下，看到男生抬手敲了她的额头，语气很亲昵，“这种事又要我做？任清欢同学，我是你的专用背锅侠吗？”
走上露台，姜遇看了眼旁边依旧唉声叹气的赵琛，轻咳一声，“黎家大小姐，为什么叫任清欢？”
刚刚那对话赵琛也听到了，也没多想，就随口一答，“她跟妈妈姓。”
姜遇哦了一声，没再出声。
半个小时后，姜遇和赵琛也待不住，跟长辈打了招呼，一起离席回家。
车水马龙的马路上，不知何时钻出一只流浪奶猫，正在车流穿梭的空隙间瑟瑟发抖。
危急时刻，前面的保姆车突然开了双闪停在了马路中央。
浅橙公主裙的女孩跳下车，于汹涌车流之中抱起了那只小奶猫。
她神情很温柔，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在安抚那只小猫，全然不顾受惊过度的猫将她手臂上细嫩的肌肤抓出一道又一道血痕，她就轻轻抚摸着猫咪脑袋，匆匆回到车上。
上车之前，还朝他们的车子微微鞠躬颔首以示歉意，视线隔着车窗相对，她的眼睛圆碌碌的，好像这条街上全部的路灯都映在其中，闪闪亮亮。
车子重新启动，姜遇无意识拢紧手指。
她是公主。
他又想起刚才露台上听到的对话。
他对公主，突然有些好奇。
只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