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一路看来的环境,带给人的皆是严谨细致的感觉,十分契合科学与医学的主题。
但遇见洞穴里的保险箱,以及疑似祭祀的用具时,这种感觉消失了,转化成了某种莫名的诡异。
红烛中燃动着幽幽的烛火,印在三人的瞳孔深处。
易医生静静地望着烛火:“现在我们所处的洞穴,叫做「弥生道」。”
“这……是什么东西?”洛南吞了一口唾沫,指着黑色保险箱问。
“原则上讲,它是整个实验室,不,整栋大楼的基石。”易医生回答。
“基石?”
“保险箱里头,是汪海林的亲生儿子。”
黄世柏和洛南不由得瞳孔放大,半天说不出话来。
汪海林,洛南心中默念,最近这个名字频繁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在扎肯,汪海林同样主持着一家实验室,目的是研制更高效的僵尸药。
在粤海,汪海林直接管辖此地,目的是研究如何让人起死回生。
二者之间有何联系?汪海林究竟在谋划什么?
易医生双手合十,向黑色保险箱拜了拜:“当汪海林宣告项目转型时,给所有人出的课题,就是让他的儿子活着从保险箱出来。”
“他的儿子为什么在保险箱里?”
“他没说,不过我们做过x射线透视和热成像分析,保险箱里的确有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了。”
“那不就是死了?”黄世柏啧了一声,“居然要你们这帮医学家表演一个「大变活人」?又不是大卫·科波菲尔。”
“汪海林坚信,只要没有打开保险箱,就不能百分百断定他儿子的死活,他管这叫「薛定谔的猫」。”
“薛定谔的猫?”黄世柏问。
“一个着名的思想实验,将一只猫关在装有少量镭和氰化物的密闭容器里,因为镭的衰变存在几率,所以触发氰化物毒气的机关也是一种概率上的可能。如此一来,在没有打开箱子检查时,猫就处于死与活之间的不确定态。”
“神经病!”洛南暗骂一声,“箱子里的猫起码有活下来的可能,但一个普通小孩关在密不透风的保险箱里,只有死亡一种可能!”
易医生静静地点头,“是的,当时很多人都觉得他疯了,有大批科学家准备退出,但大门被人反锁了,汪海林找了一群凶徒看管他们,不听从者施以极刑。”
又有点家属区的味道了,洛南心想。
“即使是一个荒唐至极的课题,迫于压力,我们不得不继续研究工作,对外也不能透露半点,否则会遭到疯狂的报复。”
“项目中进展速度最快的,是我的妻子,她得到了一种特殊的脑组织,该组织有着极强的修复能力,比堪称「永生不死」的海拉细胞强上数百倍。”
“不仅如此,该组织拥有惊人的记忆能力,即使其中99%的组织受损,也可以在修复的过程中,一比一地还原组织全貌,包括细胞的分裂与分化。”
易医生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始终盯着洛南看。
洛南略感不适地移开目光,“这么强大的组织,她是怎么得到的?”
“从你身上得到的。”
洛南愣住了:“我?”
“四年前,你遭遇了严重的车祸,被一辆半挂卡车撞至重伤,负责为你做手术的,正好有我的妻子。”
洛南张大了嘴。
四年前……正是他第一次激活系统的时候!
从那一刻开始,他的身体里就有了这种极为神奇的组织?
怪不得他每次死亡都能在极短时间内复活。
可这真的是系统的真相吗?
到底是系统带来了不死的组织,还是不死的组织形成了系统?
洛南一下子吸收了太多信息,脑子里一片乱麻。
易医生继续说道:“那块脑组织原本是切除的坏死部分,准备丢弃的时候,我妻子发现它一半部分已经被修复成正常的组织,为了保持活性,她赶紧把组织放进培养皿中,做后续观察。”
“你的伤势恢复速度吓坏了护士长,当你父母听到消息赶到医院时,你已经可以正常下床走路了,他们以为你只是小磕小碰,院方怕吓到他们,没有告诉实情。”
“四年多以来,妻子一直坚持着对你脑组织的研究,直到把它搬进了这里,汪海林非常器重她,等待她的好消息。”
“不过在那之前,实验室里爆发了一次起义,数名科学家联合起来,要推翻看管者的压迫,打倒汪海林,他们甚至扬言要拆开保险箱,把他的死儿子揪出来。”
“最终的下场自然是惨烈的,数名科学家被打成重伤,一名女医生脑颅破碎,当场死亡。”
“女医生死亡之后,汪海林命令我妻子在她的身上做脑组织移植实验,一开始自然是失败了,但汪海林却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堆尸体,源源不断地给妻子提供实验素材。”
“有一次,实验确实有了新的进展……”
易医生揉着鼻尖,脸上闪过一丝恐惧的神色。
“可那真的能叫进展吗?被移植过去的组织很快接手了尸体内部,进行快速繁殖,修复已经受损的部位,但最后的结果是……尸体光亮如新,但人依旧是死的。”
“那具尸体,无论怎么刀砍斧劈,伤口就会一瞬间修复,成了一个介于生与死之间的存在,他的肉体已然不灭,可灵魂却是空洞!”
黄世柏光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便觉得毛骨悚然。
“为了解决意识再生的问题,汪海林逼迫我妻子说出脑组织的来源,但她拒绝告知,并劝告汪海林立即放弃这项实验,其中有重大的风险。”
“后来我得知了一件事,那些看管我们的人,是来自境外的不法之徒,他们想沾沾实验室的光,好让自己刀枪不入,断肢重生。”
“我和我的妻子商议,要向高层举报汪海林的行为,但我妻子很快就出了车祸,等我赶到医院,已经宣布脑死亡了。”
“我非常清楚,这是汪海林在警告我们,如果告密就只有死路一条!”
“其他科学家负责接管我妻子的项目,我从中偷出了一部分组织,用来给我的妻子续命。”
易医生神色黯淡,语气低了下来:“如今她躺在特殊监护病房里,没有意识,唯有身体还未消亡。”
黄世柏震惊不已:“他们袭击你的妻子,难道不怕脑组织的主人这条线索彻底断了?”
“洛南这几年的行为,等于是隐隐约约告诉汪海林,他就是那个脑组织的所有者,找上他只是时间问题。”
易医生转过身来,正面对着洛南。
“我主动申请接近你,验证脑组织的源头,实际上我一直以各种借口拖延进度,隐瞒你的身份。”
洛南瞠目结舌:“是你在暗中默默保护着我?”
易医生苦笑:“保护你的是我的妻子,她从头到尾没有透露过你的任何信息,我只是继承了她的遗愿。”
“而且我能做的也有限,即算我不呈上去任何分析报告,汪海林也会派其他人试探你的身份,包括派出杀手去暗杀你。”
“如果你死了,在他看来就没有任何用处,随便走个什么调查报告,说是意外死亡就可以瞒过去。”
“如果你没死,你将彻底成为他的目标,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用你的身体来做实验。”
洛南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易医生淡淡地笑了笑:“你运气好,暗杀失败之后,汪海林盯上了你,但那时候你突然人间蒸发了。”
洛南心中暗暗算了算时间,两名杀手是在他进入尸体黑市前动手的,在那之后,他先是被送进了医院,期间一直有刑警在旁看守。
再然后去了家属区,与世隔绝。
紧接着又飞到迈阿密,跑到了境外。
之后回到国内,但汪海林已经从看守所消失,远走高飞非洲扎肯。
毫无觉察的情况下,他正好避开了汪海林的所有预谋!
运气吗?
未免也太巧合了。
莫非是……
易医生走到洛南的面前,身心的疲惫如同一层阴影覆盖着他。
“如今汪海林因黄父抖出的黑料被捕,我才敢把这事告诉你,我是一名科学家,我本没有信仰,但遇到你之后,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奇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