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的宋清懂事又可爱,尤其是在阮八郎的对比下,愈发显得难能可贵。
阮筝对外翁唯一的亲传弟子十分上心。她原本以为,有了愈郎以后,外翁就会渐渐收心,谁知道外翁除了教愈郎医术以外,其他事情一概不管,都扔给身边的老管家!
愈郎又懂事,就是衣裳短了也不吭声,还是阮筝身边的仆婢先发现,悄悄告诉阮筝。
能怎么办?
阮筝总不能因为宋清去责怪自己的外翁,至于老管家,他也一把年纪了,生活上的琐事确实没有女人来的细心。
也罢,大不了自己平日里多照看着些愈郎就是了。
从那以后,宋清在阮家的时间便多了起来。
阮八郎气得哇哇叫,因为宋清天赋异禀,不仅认字快,就连生涩难懂的医理都能快速理解,慢慢的,连阮家长辈也开始偏心这个聪明的孩子。
有了鲜明的对比之后,阮八郎立马失去任性的特权,阮筝时常听见二叔恨铁不成钢地教训他,小胖子的哭声惊天动地,隔着好几堵墙,都能传到阮筝的耳中。
往往这个时候,宋清都会主动积极地把自己的功课拿给阮筝检查。
“阿姊。”他巴巴地望着阮筝,眼眸剔透如琉璃,藏着些许紧张。
阮筝温声道:“愈郎做的很好。”
听到这句话,宋清的眼眸中顿时浮现星星点点的欣喜,他抿着嘴,克制着笑容,乖乖道:“我会继续用功的,阿姊。”
阮筝心想,八郎若有愈郎一半的懂事聪慧,二叔他们也就不必操心了。
这个时候的阮筝怎么都想不到,她的阿姑、阿耶、外翁,会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先后过世。
尤其是外翁的死,荒唐又可笑。
让阮筝记恨了宋清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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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这几日好像都没什么精神,奴去煮一壶参茶来给娘子补补气可好?”云因柔声道。
看着阮筝眉眼间的疲惫,云因心疼不已,越发后悔那日为何好端端的要提起宋清。
幸而卫珍和卢九娘时常过来陪伴阮筝,两个年轻女郎貌若桃花,一左一右坐在阮筝身边哄她开心。
“大母,我和珠珠都有好消息告诉您,你想先听哪一个?”卢九娘笑意盈盈道,左手放在平坦的小腹,美丽的面庞似笼罩了一层柔光,越发地让人挪不开眼。
阮筝反应过来,惊讶道:“难不成?”
卢九娘挽住阮筝的手臂,她嫁过来都快半年,早已习惯和长辈的亲近,“大母,郎中今日刚诊出来,说已经有一个月多了,您帮它想个名字好不好?”
一个多月了。
阮筝和云因对视一眼,脸上笑容惊喜不已,她忍不住感慨道:“没想到我都快要做曾大母了。”
云因高兴道:“大郎好看,九娘也好看,生出来的孩子不论男女,一定都是俊娃娃!”
卫珍赞同地点了点头。
卢九娘红了脸,虽然婆母和夫君都觉得女儿好,但卢九娘私心里还是想要生儿子。
这世道对女子多苛刻,即便是阮筝这样厉害的女郎,都要在立下战功之后回归后宅,更不要说其他人。
卢九娘不想让千娇百宠的女儿长大以后嫁到别人家,去给夫君、公婆洗手作羹汤。不要说仔细挑选一个好人家,再仔细也不可能像闺阁时候舒服,卢九娘算好命了,能嫁到卫平侯府,可即便如此,她也依旧怀念自己未嫁人时的无忧无虑。
“这个消息,亲家知道了吗?”阮筝关怀道,她知道女人孕期心思敏感,还容易想家,毕竟她也是这么过来的,“阿宜,咱们家没那么多规矩,你若是想家了,就让明绪陪你回去住一段时日。”
卢九娘笑道:“瞧您说的,难道卫平侯府不是我的家吗?我想着等三个月了再派人回去报喜,左右也不急于这一时。”
卢九娘知道阮筝疼她,婆母也是个宽厚好说话的,正因如此,她才不能恃宠而骄。她若是回娘家住一段时间,指不定旁人怎么说三道四。不是说安阳郡主刻薄,便是嘲笑卫启跟个入赘的似的。
这人心可禁不起推敲。
阮筝想了想,“到时候我给你大母她们下个帖子,请她们过来玩。”
卢九娘满脸欣喜,红着脸道:“大母,您待我真好。”
阮筝含笑看着她,又问卫珍:“还有个好消息是什么?”
卫珍看了眼卢九娘,后者无奈道:“你说就是了,我又不是小孩儿,哪里就听不得这些?”
卫珍于是道:“刚收到的消息,高庶人在皇陵暴毙身亡。”
阮筝微微一笑,暴毙身亡?
“是谁动的手?”她问。
“不知。”卫珍眼底有嘲讽一闪而过,“圣上听说此事,可谓是勃然大怒。听说安王和怀王二人现在正互相攀咬。”
高庶人是高琛的第一个儿子,又从小被带在身边悉心教导,灌注了高琛无数的心血,即便后面屡次令他失望,他也只是关禁闭。甚至发生巫蛊之事后,高琛也留了长子一条命,让他去守皇陵。
而今,长子暴毙身亡,死状凄惨,怎么能不让高琛震怒?
卫珍道:“圣上下令彻查此事,对高庶人依旧称呼纪王,甚至复了林美人的位分。”
这迟到苏醒的慈父心肠真是令人可笑。
高琛自己可以给儿子惩罚,却不允许别人动他的儿子。
卫珍看了祖母一眼,低声道:“还有一件事,怀王听说圣上身体抱恙,私下里偷偷翻看了圣上的脉案。”
卢九娘睁大双眼,下意识脱口而出。
翻看圣上的脉案……这可是死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