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舫天想要回后厨看看,刚刚顺着后门出去,却被一个声音喊住。
“宁兄。”
宁舫天整个人瞬间僵住。
感觉后背袭来一股凉气。
“我们聊聊吧。”
宁舫天想说没什么好聊的,但此时毕竟是福王世子,既然他今日出现在了这里,与他见了面,这场对话是免不了的。
宁舫天没有进后厨,而是一直朝着后门走去。
后门的街巷上,宁舫天平声开口:“世子找宁某,想聊什么?”
“我一直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了。看到你如今这般好好的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其实觉得很高兴。你还活着,这很好。”
宁舫天面无表情:“不,世子,我已经死过了。你也就当我已经死了吧。”
萧达道:“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怨,可是宁兄,在那般状况下,我不能让父王认为是我的错。我那几个兄弟,你是知道的,各个都觊觎我的世子之位,天天盘算着从我手里夺回权利。我不能让他们得逞,所以,我只能忍痛让你顶罪。”
好一句轻飘飘的让你顶罪,说是顶罪,跟要他的命有何区别。
敢做不敢当,却拿当替死鬼。
现在自身利益面前,他们的情谊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宁舫天自江州认识萧达开始,曾一度以为,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心中的伯乐。萧达懂得欣赏他的才干,对于他的经商思路和点子,他均是拍手叫绝,赞叹不已。
他们经常会畅聊到深夜。
所以那时当他得知萧达是福王世子,并请他来京城替他管理生意时,他毫不犹豫就跟他来了。
他也不负他的期望,确实为他赚了很多钱。
他和萧达是主仆,他们曾畅想着要联手创造一个商业帝国,做出举世瞩目的成就。
他们日日形影不离,把酒言欢,关系早已胜过主仆。
却没想到,只是一次小小的困难,他便将他推了出去,做了挡箭牌。
宁舫天在牢狱的那段日子,只觉得可笑。
可笑自己竟会将一个卑鄙小人当成了想要跟随一辈子的主子。
他整理了一下心情,看向萧达,声音依然平静:“世子是主,我是仆,主人要仆顶罪,仆,没什么可说的。”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心里最器重的人,还是你。”
“我不过是一介平民,世子莫抬举。”
“什么叫抬举。只要你点头,现在就可以跟我走。”
宁舫天突然那很想笑:“世子,我现在在这里很好,世子莫说笑了。”
“那日我见你只剩最后一口气,才命人将你从大狱里放出。结果你就靠着这口气活了下来。冥冥之中,老天爷也想看我们重新来过。”
“世子觉得我会是那种打一巴掌,再给颗枣就可以回头的人吗?”
“你不回头,难道要一直为那个小庶女做事?你忘了我们曾经的商业理想了吗?你忘了你心里的抱负了吗?你的这些东西,只有本世子能与你一起实现。你在这里,不过是在蹉跎光阴。”
所谓理想,所谓抱负,那是从前宁舫天基于信任的基础上,起的念头。
如今想来,跟贪念没什么区别。
若是人与人之间没有背靠背的信任,这一切不过是妄念。
“世子,我说过,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如今的命,是夏三姑娘给的。夏三姑娘或许没有雄大的抱负和野心,但他给了我足够的体面和信任。宁某不才,已然不想做什么商业翘楚。只想安心在姑娘手底下做事,回报她的恩情。”
萧达眉眼沉着,须臾,淡声道:“我知道你一时间转不过弯,没关系,我不急。你可以好好想想,想明白了,随时来找我。”
宁舫天颔首:“世子莫等了,这便是宁某最后的答复,一言作数。”
萧达目光幽深地剜了他一眼,垂眸转过身,回到了客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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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舫天留在后街,在墙边修整了好一会儿,才回到了客栈里。
夏桉见他和萧达相继从后门处回来,大概猜出了大概。
出于礼貌,她端着酒杯,走向世子们坐的这一桌,大方道:“今日,清风醉开业,感谢各位能来捧场,臣女不胜荣幸。这杯酒,我敬各位贵人。”
赵幽率先回道:“妻妹何必如此客气,你的生意,姐夫必当第一个为你捧场,你一个女子,怎好喝酒,这杯酒,姐夫替你喝。”
说着,便要抬手去抢夏桉手里的酒酒杯。
夏桉确是移动脚步,躲过了他。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坐在一旁的盛枷,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萧凌和朱玄凤一起举杯:“还是那句话,生意兴隆。”
“财源广进!”
杜文襄也道:“恭祝清风醉客栈一炮打响。”
另有两个贵公子也举杯朝她庆贺。
萧达最后一个举杯:“夏三姑娘,初次相见,幸会。”
夏桉举杯抬手朝他示意:“感谢世子今日莅临小店。”
说着,与众人一起干杯。
萧达放下酒杯,声音听不出情绪:“夏三姑娘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将生意做得如此风生水起,令人刮目相看。”
夏桉回他道:“臣女是运气好,得遇一个经商有道的大掌柜。世子见笑了。”
萧达不动声色地抽了下嘴角,没有再说话。
赵幽难得能和萧达坐到一张桌上用膳,他现在已经将萧达视为自己的目标。
京中如此多的世族勋贵,只有此人,最会玩。
玩得潇洒又高级。
他起身,将酒杯满上,对萧达道:“世子,赵某钦佩世子已久,今日有幸能与世子一起喝酒,赵某敬你一杯。”
夏桉微微侧眸,看着赵幽谄媚地对萧达笑。
萧达应付般轻抬了下杯子,算是对他的回应。
赵幽一仰头,将杯中酒干了,随即将空酒杯向萧达爽快示意。
萧达不紧不慢地轻抿了一口酒,朝他道:“坐吧。”
赵幽显然意犹未尽:“改日,赵某单独请世子喝酒。”
萧达淡然勾了勾唇,显然并不感兴趣。
夏桉眸底幽深地扫了赵幽一眼,转身朝着另一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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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妍锦原本只追着盛枷来的,结果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她一下子没了兴致,坐在那里闷闷不乐。
夏桉过来跟她们敬酒时,她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夏桉觉得郑妍锦很有意思,此前对自己似乎总是莫名有成见,今日来她的客栈捧场,却又看起来对她爱搭不理。
夏桉莫名想起一句话。
——女人心,海底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