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毛利侦探事务所一千二百码以外的某座楼顶天台。
天台的门砰的一声关闭于身后,连带着自天空倾泻而下的光也被沉重的铁门隔绝了大半。
喑哑断续的咳嗽声回荡在有些阴暗的楼梯间内,听起来就仿佛是什么病气缠身的孱弱男鬼在此偷偷现身了一样。
而实际上发出这声音的男人也确实和个病鬼没有什么太大差别。披在肩头的西装颜色深沉压抑,看着仿佛都快压倒底下这身清瘦细骨了。
受过重创的身子到底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年轻健康的时候耐折腾了,现在只不过是在冷风中静待了半个小时,竟然就咳得停不下来。
这要是让池医生那个小老头知道了,他又得吹胡子瞪眼的罚我喝粥了。
——还会严防死守的看管着我,不让我往里面偷偷加糖。
木云和泉想叹一口气,结果刚叹出一半来就骤然躬下身去,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巨咳。
西装裤兜里有手机震响,他伸手去摸,顺便扶了一把身后背负着的有些歪斜的吉他包。
打来电话的是诸伏景光,大概是想和他汇报毛利小五郎那边的最新进展。
黑发男人咳得气血上涌,蹙着眉头费力忍了忍,气息总算平复了一点儿。
但他还是没有接起电话,而是干脆利落的予以挂断,快捷消息回复,直言有事在忙不便接听。
如果是在半年前的时候,他这样拒接电话大概率会引起诸伏景光的异常关注。但温水煮青蛙了这么久的时日,景光现如今已经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了。
待会儿景光就会将需要告知的内容编写成短信发过来……不过那些事刚才他都已经通过狙击倍镜亲眼看到了。
他是作为公安此次行动的最后保险而来到这里的,毕竟自家局势不能完全仰赖于对家的人品——fbi也不是什么慈心泛滥的家伙,拿到情报就翻脸不认人之类的,绝非诬蔑。
说起来,利益为上才是他们这些人的共通之处,fbi如此,他们公安同样如此。
木云和泉会来到这座大楼,说到底其实也是为了自身的算计。
窃听器不毁,工藤新一到时暴露了身份,必将会为目前的局势增添一把大火。
火焰肆虐且胡来,只会造成棋局混乱,到时候已成的暗桩被广数波及,根本无法发挥出它们本应起到的效用。
木云和泉一直在尽量避免这种一夜之间功亏一篑的倒霉事情发生。
而且工藤新一属实是有个好父亲,广结人脉,就连他都成为了其人脉之一——曾被对方言辞恳切的请求庇护于雏鹰。
但人脉这东西嘛,都是互相的。庇护雄鹰之情,工藤优作总得拿点别的什么来补。
比如他的其他人脉。
一双黑眸深邃平静,却能清晰划刻出每一件事物背后蕴含的重量。
木云和泉抵拳在嘴边,从喉间再次呛出几道难耐气音。
【啊啊啊啊,老师你!!】
【卧槽,木云老师的症状怎么看着这么严重了?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上次有闲去探望的那次咳得也不轻啊——好家伙,我说怎么这个工作狂人会批准自己回家办公,原来是自己身体坚持不住了】
【彳亍,不愧是你,木云和泉(咬牙切齿.jpg)】
【讲真的,我现在真害怕他咳着咳着吐出一口血来】
【上次看他咳得这么厉害……好像还是救外守一那次……】
【但那时候是蹚了一次火海死里逃生啊,这次看样子就只是在天台上待了一会儿吧?!】
【想象了一下,木云老师在天台上架狙真的很帅,我可以。但是回过头来,背着吉他包咳到弯下腰来的老师真的达咩达咩达咩!】
【呜——我错了我不磕战损了,小心脏直抽抽!我宁肯老师你别再上前线了,咱们就老老实实在大后方做一个运筹帷幄的导演吧!!】
【黑衣组织速死!!!】
这一次暗潮汹涌的红黑对决因为各方参与势力的无言默契而获得短暂落幕,但阴影中的导火索已经被点燃,只是不知最终究竟是谁会笑到最后。
赤井秀一放的那几枪虽然隔着防弹衣,却依然让琴酒骨折了两根肋骨。
事后憋了一肚子火气的银发杀手回到组织里,刚走出医疗室的大门,就被库克冷着脸强行夺了他手里的六个行动任务。
琴酒二话不说就跟她打了一架。由于身上带伤,这一架开始得迅速结束得也快,最终毫不意外以他惨败为结局。
胜利者库克摁着人,这人还狂飙杀气,直到让他又去接了两个情报交易的轻松差事才算勉强消停。
然后正在高档餐厅里打工的安室透就接到了来自琴酒言简意赅的短讯,要求查清毛利小五郎与fbi之间的关系,以及霓虹境内那些fbi最近的行踪。
用的是笃定事实般的口吻,仿佛已经能够确定毛利小五郎已经和fbi搭上线了一样。
要不是和名侦探搭上线的就是公安,他说不定还真会浪费时间去着重调查一下事实。
——琴酒这是在故意给他挖坑。
俊美侍应生对此给出反应是牵起嘴唇皮笑肉不笑冷哼了一声,旋即听见身后有客人在呼唤,便重新收好手机。
等转过身来时,又是那个笑容阳光温暖的体贴青年。
等耗个三天再给琴酒发过去hiro拍的那张“朱蒂路人照”,把fbi头顶的锅彻底坐实。然后再花个两天时间去问琴酒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他波本查来查去都没有找到毛利与fbi之间的关联。
唯一能擦上边的还是他琴酒亲在现场的那次任务失败,但那也只是毛利小五郎巧合被fbi利用了一把而已,堂堂top killer该不会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吧?
不会吧不会吧?
想象到那个画面,安室透不由得加深了唇边的微笑,态度和煦的聆听着面前客人的追加点单。
“就是这些,谢谢。”客人将手中菜单还给金发侍应生。
安室透一心二用,手中圆珠笔已将菜品名字妥善记录在掌中小本子上,朝客人微微躬身后便去到了后厨对外窗口,将最新出炉的菜单交递给里面对应的负责人。
他的这份新兼职并非是什么任务需要,只是因为他想来更新一下自己知识库中,有关这类餐厅最近的创意菜品信息。
身为一个靠情报立足的技术型人才,对于知识库的拓展绝不容许半点懈怠,否则被懈怠的它迟早会在未来某一天反噬自身。
安室透在确定已经就餐的客人们暂时没有任何需要以后,便秉承着这家餐厅的规定站在了某个视野非常好的位置,以便及时发现随后需要帮助的客人。
姿势优雅标准的笔直站立了没一会儿,金发青年就眼尖的瞧见门口两个迎宾员忽然扬起彬彬有礼的微笑,应该是又有客人上门了。
然而却没想到,从门口富丽短廊中走出来的一对男女竟然全都是熟悉面孔!
“先生女士,请问是否有过预约?”
“啊,有的,两天前我打过电话,预定的是9号位置。”
伊达航配合着迎宾的那位侍应生核对完身份,就听见一道温和清爽的嗓音忽然在近处响起。
“既然这样,还请这位先生与女士跟我来。”
这道声线实在熟悉至极,伊达航震惊扭头循声望去,就看见两米外挺拔而立的金发青年一身属于侍应生的漆黑制服,正面带亲近微笑注视着自己。
对方那双轮廓无害的紫灰色下垂眼此刻因愉悦弯出弧度,有温暖欢欣之意明晃晃的跃在其中。
那张脸实在是没有留下什么时间的风霜,因此身边同样注意到金发青年存在的娜塔莉也明显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但她依旧记得自家男友曾认真叮嘱过的那件事,因此并没有直接开口问出心中疑惑,而是默不作声的将主动权交给了自己信赖的男人。
安室透眼中笑意更深,还带着几分纯粹敬佩欣赏的意味。
只是他的演技毕竟早已经历过无数次打磨,因此这些情绪都只是一晃而过。
金发侍应生甚至还用疑惑又不失礼貌的口吻问了一句:“请问客人……是我身上有哪里不妥吗?”
伊达航现在其实很想笑,不光是意外重逢旧友的惊喜,更多的还是看见“诸伏景光版本”降谷零的啼笑皆非。
但碍于彼此心知肚明的原因,他偏偏不能在此刻莫名其妙的大笑出声,一张老成沉稳的脸硬生生被憋得快要扭曲起来了。
娜塔莉侧脸看了一眼忍耐得辛苦的未婚夫,心中无奈又好笑,只好暗自摇头,重新把主动权拿回自己手中。
“不,没什么,你很好。”
同是金发混血儿的漂亮女子和声细语笑道,“其实是我刚刚在来这里的路上和未婚夫闲聊打赌。”
“我说这家餐厅里不论是客人还是工作人员,都是容貌俊秀美好、待人处事极为优秀有涵养的人,可我的未婚夫偏偏不信。”
“但他刚刚才见过门口这两位钟灵毓秀的小姑娘,一转头又看见了出现在眼前的你,恐怕心里正羞恼着自己之前的鲁莽呢。”
伊达航这会儿已经缓了过来,摸着后脑勺配合着露出憨厚爽朗的笑。
降谷零此刻都不需要去看门口两位临时同事,就知道他们一定是高兴的。
他和煦一笑,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礼貌引领二人走到九号桌前,而后将菜单交到娜塔莉手中,紧跟着便业务十分熟练的从胸前口袋中取下本子和笔。
伊达航目睹他全程行云流水的优雅作态,顿时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眼看着脑子里的情绪就快要打结了。
降谷零终于忍不住低笑起来,“班长,娜塔莉小姐,没想到再一次见面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伊达航眨巴眨巴眼睛,眼神飘忽。娜塔莉则弯起纤细秀眉,微笑回应。
降谷零将二人的细微表情收入眼底,心里暖融融的,轻声道:“没什么太大关系,我出现在这儿只是因为个人原因,你们自在随意些就好。”
有他这句话,憋了好久的伊达航终于舒展眉宇挂上笑容,同样压低了声音:“你小子倒是我们里面最能跑的那个!”
就连景光都在好几年前就跑回来了,这家伙却愣是七年都没让他们见到过人影!
提起这件事,降谷零稍微有些心虚,但还没等他为此解释上一两句,就听见好友又释然道:“能平安就好,我们也不要求你太多了。”
金发青年眼眶微热,却是笑问:“班长你是特意预定了这边可以俯瞰城市全景的好位置,来和娜塔莉小姐约会的吗?”
他看这两个人尽皆穿扮正式精致,令人只是初见便眼前一亮,就猜想着他们应该不只是普普通通的节假日休息游玩。
“是纪念日。”伊达航乐道,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坐在对面气质清婉安宁的未婚妻,“十年前的今天是我们正式确立恋人关系的日子。”
说到这里,伊达航立马想起了另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
于是寸头壮汉神情骤然严肃许多:“zero,我们最近正打算定下婚礼日期,决定就在今年办完。现在碰见你正好,你大概什么时间会稍微清闲一些?”
降谷零很想啧声:“班长,这种人生仅此一次的头等大事怎么能来问我,应该说,无论你定在什么时间我都会赶过去。”
他真心实意的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高兴。
“娜塔莉小姐,你的婚礼你做主,我到时候一定连人带礼到场,亲眼见证你们的幸福宣誓。”
娜塔莉是个很纤细秀气的混血儿,金发白肤,抿唇笑起来时十分含蓄内敛。
这位十年长跑终于要穿戴上漂亮婚纱头花的坚韧女子面色微红,却是大大方方的接下了这份来自未来丈夫好友的真挚承诺。
“其实自从和阿航在一起后,每一天我都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孩子。”
他们的幸福早已经过时光的打磨沉淀,如今顺利酝酿出了愈发醇厚的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