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绿针织帽不能完全束缚住微卷的发丝,但这也恰到好处的为男人那张冷酷英俊的面容增添了几分从容散漫。
也不知道是不是从黑衣组织行动组出来的人都会被染上喜穿黑衣的毛病——
作为曾经的黑麦和现如今的赤井秀一,此刻趴伏在狙击枪前的男人穿着件纯黑高领套头衫。
他一只眼睛闭起,另一只祖母绿则泛着兴奋战意,正透过瞄准倍镜专注万分于九百码外的劲敌。
【这一波是及时救援天外飞弹~】
【阿卡伊你!是!我!的!神!】
【啊啊啊阿卡伊立大功!】
【好样的莱伊,我宣布你的形象瞬间拔高了八个档次】
【伟大的阿卡伊君(安详】
【还好老师姬人没逝(猫猫放松瘫成猫饼.jpg)】
而在赤井秀一的虎视眈眈下,九百码外右臂无力下垂着的高马尾女人神情极其冷淡。
她从头到尾只朝狙击手的方位分去过一个眼神,然后就将全部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自己面前的虚弱男人身上。
“赤井秀一……他的狙击实力的确值得其他人侧目,但这种出乎预料的强力支援——世上也就这么一个。”
库克冷笑:“既然他来这里解了你的燃眉之急,那酩悦那边你就只能收到死讯了。”
木云和泉微微扬起眉梢:“就这么看不起我们公安?”
回答他的是女人又一声冷笑。
“木云和泉,你敢让公安的那些人得知酩悦的存在吗。”
虽是疑问句,但她的语气异常笃定。
“你只会比我更加清楚这个国家上层某些人的贪婪和可笑。”她说到这里时,眼中讥讽愈盛。
“酩悦时至今日还能像只老鼠一样随心所欲的东跑西窜,会被我们轻而易举的将其逼入绝境,这些都足以证明他的价值还没有被公安发现。”
否则不提软禁限制,也该有大把名为保镖实为监视的专业人员跟在那个家伙身后……
总归和组织当年的做法不会有什么太大出入,只不过因为身为正派人士需要脸面,所以会将场面处理得稍微好看一点罢了。
——酩悦是一把无往不利无孔不入的恐怖武器,不光会引来敌人千方百计的毁灭行动,还必定会引起己方的强控与防范。
而那,不会是木云和泉想要看到的结果。
脸色苍白的男人咳嗽几声,没对库克的这番说法给出任何评价。
他只光明正大的动作着,将属于库克的那把托卡列夫自然而然装进了自己臂上悬搭着的西装口袋之中。
这一幕愣是给库克看的眼神骤然暗沉下去,周身冰冷杀机一度剧烈翻腾。
被敌人缴获了贴身武器,而且这武器还要被对方当成战利品当面揣走,这简直就是在一个武痴的尊严底线上疯狂蹦迪。
木云和泉就差把“我是故意的,所以你能不能说话好听一点”写在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上了。
但……说话好听是不可能好听的。
库克甚至更进一步,那双狭长墨瞳犹如某种受到猛烈刺激的恶兽般死死收缩,毫无温度的视线缓缓从男人的眉心、咽喉、心脏一一扫过。
“呵,木云和泉……你觉得会是赤井秀一的枪中子弹先一步射穿我的心脏,还是我捡起地上这把枪,用它来杀死你的速度更快?”
她随身配有一大一小两把手枪,现如今一把大的眼睁睁进了敌人的口袋。还有一把小的,就掉落在她右脚边一步距离的位置。
——几乎组织里所有见过她动手的人给出的第一评价,都有关于她的动作速度。
极快,快到面对面站立的敌人几乎无法给出任何反应。
赤井秀一的第一枪是欺负她当时全神贯注在自己与木云和泉的争斗中,心神震荡无暇他顾,因此她才会被正中红心,废去了一条胳膊的战力。
但现在她已然有所防备,赤井秀一的下一发子弹又能剩下多少命中率呢?
“更何况,就算我们继续站在这里一动不动的对峙下去,以你目前的状况,又能坚持多久?”
她冷冷勾唇,眼中映出黑发男人难以为继的狼狈模样。
“反正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同归于尽而已。”
她杀了他然后死在赤井秀一枪下,又或者他们就这样僵持下去,木云和泉必定会先倒下,而失去顾忌的赤井秀一同样会在那之后选择开枪杀死她。
“我倒是觉得还有一个不需要我死在这里的选项供你选择。”
木云和泉声音微微喑哑,却勾勒出一个淡然平和的笑。
“你现在转身就走,而我则让赤井秀一离开,咳咳,双赢如何?”
库克诧异看他一眼,又仿佛明白过来什么,直接道:“你是想让他尽快脱身赶去酩悦那里救援……就不怕我杀个回马枪?”
木云和泉惋惜轻叹:“我是很怕,所以你得把地上那把枪也留下来了。”
库克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
木云和泉深知软硬兼施的道理,平静分析道:“比起让你跟我在这儿同归于尽,你们boss恐怕更倾向于保全组织顶尖战力,然后等待最佳时机到来的那一刻。”
库克定定凝视着他,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
毕竟这个选择曾在八年前就已经被组织boss做出过一次,要不然早在八年前的那个傍晚,库克和景芝酒就该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了。
但面对木云和泉最后的那句话,库克面不改色道:“这就是最佳时机。”
木云和泉摇了摇头,轻轻笑开:“这个时机或许也还算不错,但绝对不是你们boss认可的最佳选择。”
“这次来单独截杀我是你自己的主意吧。”他想了想,“琴酒大概也知情,你需要他的配合。但那一位肯定是不清楚的,否则他不会由着你们胡来。”
“这么想来我刚才的提议就很不错。毕竟私自行动的场面如果闹得太难看的话,作为违规者之一的琴酒在回去以后一定会受罚的吧?”
库克不由得眼神微变。
若是她死在这场任务当中,组织boss当然无法追究死人的责任。但琴酒还活着呢,身为行动组负责人知禁犯禁,罪加一等恐怕还不止。
杀鸡儆猴的事从前都是她和琴酒在做,自然十分清楚成为那只“鸡”后究竟会面对些什么。
就像木云和泉不想看见风原有闲处处受到他人掣肘一样,白鸟天海也不希望看到黑泽阵任人宰割的模样。
况且最初向琴酒提出这次违规行动的人是她。
右肩的伤口还在一刻不休的流淌出温热,高马尾女人沉默下去。
她最终还是后退两步开了口:“让赤井秀一离开那栋大楼。”
木云和泉上前走到她刚才停留的地方,毫无防备一般在她眼前弯下腰去,轻巧捡起那把袖珍小枪。
随后他默默转身在心里数着自己的步数。
当数到十的时候,男人再次转过身来,微笑着对她道:“接下来请随意,他早在三分钟前就已经离开那里了。”
库克看着处在安全距离举枪瞄准自己的他顿时恍然,什么双方对峙命在旦夕,都是诓她的。
赤井秀一其实在放完那一枪后就直接离开了。
随着时间流逝,有些失血过多的女人忍不住嗤笑出声。
“不惜把维系自己性命的唯一保险提前送走赶去救那个人,你这份同伴情谊还真是可贵。”
木云和泉淡淡颔首:“谬赞了。”
摆明了不愿意跟她继续多说的架势。
库克最终深深望了他一眼,捂着肩膀干脆利落的转身走远。
“木云和泉,我还会再来找你。”
木云和泉没有回应。
他安静目送这道高挑苗条的黑色背影渐渐模糊变小,终于放下了手中隐约开始颤抖的手枪。
有低沉磁性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不直接杀掉她吗?”
是放完冷枪后,就从远处大楼一路风驰电掣赶过来的赤井秀一。
库克猜错了,他根本没有抢先去往其他战场。
不,事实上,赤井秀一根本就不知道今天在这片西郊区里还存在着和组织有关的第二战场。
他与木云和泉的交易仅限于,在接到消息后要及时赶到合适地点确保库克无法对木云和泉开枪,以及在开枪命中库克后迅速到达木云和泉身边而已。
只是有些可惜,他在抵达那栋大楼时已是千钧一发之际。为了完全避免木云和泉中枪的风险,他那唯一射出的一枪只能瞄准库克持枪的手臂。
不然他真的会跃跃欲试想着打几次敌人的要害。
虽说对于他们这种经常行走于枪林弹雨间的人而言,被危险强烈锁定时一般都会有所感应。
这意味着他很难一枪打爆库克的脑壳就是了。
木云和泉没有一点隐瞒赤井秀一的愧疚不安,听到他的问话也只是摇了摇头。
“比起同归于尽这种选项,咳,我还是更倾向于活下去。”
没牙的老虎也依旧是老虎,库克不是那么好杀的人。
木云和泉随口回答完赤井秀一的问题,又从搭在手臂上的西装口袋里一阵摸索,直到找出自己的手机。
他的脸色实在是肉眼可见的差劲,赤井秀一本想张口询问他要不要尽快赶去公安的内部医院,见状却又咽下了即将出口的话。
因为他眼尖的看清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一串超规格乱码,以及乱码下方的那行“正在通话中”。
看通话时间,居然已经有一个小时的时长了。
木云和泉先是眼疾手快的捂住话筒,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似的偏头剧烈咳嗽了五六声,等稍微平复了一点才挪开压在话筒的手指。
将手机贴在耳边,木云和泉静静一个眼神把赤井秀一看得自觉远离了两步,然后才开口对手机那头的人说话。
声音嘶哑,却相当沉稳。
“我这边已经结束了,等你回来。”
慵懒散漫的柔和声线轻快给出回应:“是——阿sir辛苦了。还请您放心,只要大腿及时到位,我保证完成任务~”
风原有闲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虽说接下来的事情走向大概率只是有惊无险,但以防万一,还是少让伤员病号操心了。
要知道守着这通电话又担心自己出声会让对面那人分散精力,他得一直忍着自己胳膊上枪伤牵扯所引起的痛呼声,也挺耗费心力啊。
大可不必,真的不必。
更何况,早点挂断也好让木云那家伙抓紧时间去治疗伤势。
风原有闲张开手掌看了看上面被指甲刻印出来的月牙形状,轻轻叹了口气。
那么多次枪响和止不住的咳嗽,那家伙现在怎么可能会好过。
联想到此刻在外面围了一圈的那帮人,眼尾干涸着一抹深沉血迹的青年眸光渐深。
要不是这群人间渣滓拼着扰乱交通信号也要拦下自己,他之前就能顺利去到警视厅跟木云汇合了。
到时候采用另一个计划,哪还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令自己只能隔着电话仔细感受着这番心惊肉跳。
青年靠坐在三楼墙边仰着头安静望了一会儿破旧潦草的楼板,忽又低下头来前倾身子,指尖挨个戳过面前围了一圈的小家伙们。
“这些账,通通都得算在你们头上呐。”
他嘀嘀咕咕着,戳得五个一模一样的三角脑袋依次向后仰倒。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用手机隔空骚扰朝香酒的事情被琴酒发现了,银发杀手命令梅斯卡尔每隔两分钟就往这栋烂尾楼里送一只电子小宠物进来。
……大概是疑心病发作,怕这栋烂尾楼里有着什么意外因素导致猎物悄无声息逃跑了吧。
于是为了照顾到琴酒的这份不安情绪,风原有闲还特意在五分钟前踩着没有扶手的粗糙楼梯从一楼爬到了二楼来。
这栋烂尾楼只有个大体建筑框架,窗啊门啊什么都没有,全是空洞四处漏风。
因此他上楼的时候虽然有意让身体大半部分处于各种死角,但外面的人指定是能够通过各种缝隙轻易察觉到他的行动。
——多体贴啊,他都冒险亲自现身证明自己就在这栋楼里,连在做什么都让他们自己确认了。
风原有闲无所事事的打了个哈欠。
恰在此时,新一条机械蛇也从某处游曳着,进入青年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