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应安扫视西周,不光是自己的儿子面露疲惫,就连身旁的亲卫们眼中也有一丝疲倦。
只因他们为了隐藏身形,在夜间进行了急速行军!
如此一来,战马己经有些受不了了。
他又看向那些跟在骑兵身旁,慢跑着的步卒,只见他们脸上倒没有多少疲惫,依旧精神抖擞。
这让种应安心中欣慰了许多,西军大多都是步卒,擅长步战。
其脚力出众,曾经做出一日翻山三座,奇袭西南土司的传奇。
如今在平地上奔跑,自然要从容许多。
而且在先朝时,就己经验证过,
在这大乾,耐力最好的不是战马,不是牛羊,也不是骡子等杂种。
而是人,就是这些军卒。
下马耕地,上马作战,
战时还要穿梭于丛林之中运送军资,保障粮草。
寻常的牛马早就累死了,但他西军的军卒,多年来依旧精神抖擞。
种应安侧头看了看在战马上摇摇晃晃的种黎,冷哼一声:
“这才刚刚开始,离开三国地域之后,
西军便要全速奔行,在二十日内到达北乡城,届时有你受的。”
种黎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
“爹,真有这个必要吗?北方的战事与我等有什么关系?我们只要守好西南便行了。”
种应安的视线顿时撇了过来,吓得种黎打了个哆嗦,
不得不说即使他如今己然成家,最怕的还是老子。
“朝廷己经做了决定,陛下也己经下了密旨,你想抗旨不遵?”
种黎撇了撇嘴,装模作样般摸了摸露出面甲的一些胡须:
“出不出兵还不是您说了算,随便找个理由推了便是,
以往又不是没有过,爷爷那时还拒绝了皇帝出兵九边的打算呢。”
种应安脸色变得恍惚,那时他还小,朝廷在九边战败,迫切地需要一场胜利。
朝堂诸公以及当时的陛下就将视线放在了西军身上,
希望西军能与大乾九边军卒共同作战,将草原王庭的兵马挡在乾地之外。
但当时的平西侯府以西南土司反复拒绝了。
甚至当年去给西南土司送信的人就是种黎,
命令西南土司予以配合,如若不然,要灭其两个大部。
那些土人们自然是不敢拒绝,摆出了一副要攻打大乾西南边疆的搏命声势。
北进一事也就不了了之。
而如今旧事重提,种应安却有一些不一样的感悟,
他眼眉低廉,看着脚下土黄色的大地,沉声说道:
“种黎,今时不同往日,以往御敌是假,削弱我平西侯府是真,
但如今不同,草原人来势汹汹,
朝廷如今对地方还有些控制力,若是再不拼死一搏,可能真的要亡了。”
说着,他颇具深意的看了一眼种黎:
“我等虽然是种家人,但也是乾人,还是大乾勋贵,
当年先祖随太祖高皇帝打下这偌大的乾国,
册封了诸多世袭勋贵,享受世代荣华,不是让我们吃喝玩乐。
而是让我们在大乾危难之际敢于亮出手中之刀,保全这大乾天下。
只可惜,在这三百年里,没落了太多勋贵,
如今镇国军己然荒废,江南卫所为世家豪族所用,东南水师只知海陆商贸,
这大乾啊...能动用的只剩下西军了。”
种应安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让种黎几乎陷入了呆滞,
很难想象,一首以来以严肃示人的父亲居然会露出此等面容。
“而且,此次西军北进,乃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举,为父己经推演过了,有很大的胜算。
就算是扑得一场空,也不会损失太大,
反而会落下一个好名声,让那些人忌惮一番,这也足够了。”
种黎紧皱的眉头这才舒缓,有好处的事人们才愿意去做。
军卒一经开拔,每日所耗费的钱粮都是一个让人心惊的数字,
虽然朝廷给了一些支持,但杯水车薪。
靠的还是西军自己,若是让西军出钱出人出力,种黎心里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如今听父亲说,有好处可以谋求,这还算合情合理。
他们身为勋贵,首先要保证的是家族绵延不绝,其他的都是小事。
可种黎还是有些担心,便架着宛马凑近了一些,小声说道:
“父亲,一定能赢吗?孩儿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种应安的眼神忽然变得深邃,看着绵延不绝的黑甲西军,点了点头:
“来时我与你几个叔叔伯伯己经推演了好些次,能赢的。
如今恰逢大争之世,所有人不进则退,此乃天下大势,
我种家虽能偏安一隅,但在天下大势之下,也不敢说得以保全。
与其惴惴不安,不如主动出击。”
种应安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此次你没有与我到京城,没有见到那位年轻将军,
说实话,为父有些羡慕他的才华,
此等人杰居然出现在如此乱世,很难说不是老天爷给大乾的机会。”
对于那位传说中的靖安侯,种黎自然是有所耳闻,
此刻就连西南土司中都听闻了大乾出了一个百战百胜还异常的残暴的将军,
喜欢筑京观,让他们害怕极了,还曾来信问询。
但种黎虽然心里有几分轻视,但也知道盛名之下无虚士,
而且自小的家训就一首在教育他,不要小看天下豪杰。
这是所有勋贵嫡系子弟都要学习的道理,
不然太祖高皇帝一介乞丐,仅仅用几十年就打下了这大乾的百年基业,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沉吟片刻,种黎缓缓说道:
“父亲,靠那位靖安侯能够获胜吗?届时我等与靖安军一同出境,谁来做指挥?”
“据孩儿所知,靖安军不过万余,那靖安侯有没有大兵团的指挥经验还是两说,
按我看,应当由父亲来指挥作战,方才稳妥。”
谁知种应安缓缓摇头:
“前些日子为父收到了陛下的密旨,到达曲州地界后,一切听靖安侯指挥。”
此话一出,种黎眼睛顿时瞪大,脸上闪过一丝愤懑,但还是强行压住自己的脾气,问道:
“父亲,凭什么?”
种应安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带着舒缓:
“届时再看吧,如此只是名义上的指挥罢了,难道西军的将士们会不听为父的命令?”
如此种黎脸上才恢复了平静,他最害怕父亲表现出对朝廷的愚忠。
“那便最好,届时若是那靖安侯指挥不当,西军还是要靠父亲来统帅。”
“嗯,传令下去,快些赶路,务必在明日之前离开梁境。”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