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州,西军营寨,傍晚时分,苍凉的号角声响起,
前去攻城的军卒缓缓回营,肃杀气息开始在营寨内弥漫。
军卒们皱着眉头快步行走,军官们心神不宁,
时不时地看向那屹立于中央的军寨,不时叹息一声。
距离侯爷病倒己经两日,整个营寨中弥漫着一股沉闷气息,
即便小侯爷做得极好,军卒们就是有些不放心。
此时此刻,中军大帐之内,
种应安半靠在床榻之上,手中拿着一沓兵书静静观看,
身旁还放着一张小桌,其上有瓜果热茶,
他的脸色也不似前几日那般苍白,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红润!
自从放下了军务后,整个人似乎也不再像以往那般苍老,像是年轻了几岁。
这时,亲卫给种应安添上一杯热茶,压低声音,笑着说道:
“侯爷,小侯爷回来了。”
种应安将手中瓜果放下,感叹一声:
“听到了,以往没觉得那号角声如何,
现在清闲下来,倒是觉得那号角声吵得要命,怪不得那些文官不喜欢我等,战事怎么样了?”
“依旧是大获全胜,小侯爷虽然年轻,但战阵经验很足,
对于各个军种之间的配合极好,
唯一的缺点便是有些拘束,看起来没有那么活灵活现。”
亲卫首言不讳,他的任务便是要看种鄂对于军队的掌控能力以及攻城本领,不能有丝毫隐瞒。
种应安听后轻轻点了点头:
“刻板书生,只知道按照章法行事,远远不如行军大将那般老辣。”
作为名将以及西军统帅,西军在他手中能如臂使指,举重若轻,
可不仅仅是西军军卒精锐,主将对于战局的把控以及变化亦不可缺少。
那亲卫轻轻一笑:
“小侯爷还年轻,日后还有大把日子,行军打仗急不得,是侯爷对小侯爷的要求太高了。”
“知道你看着他长大,但他如今己经晚了,
这西军的摊子他若是撑不起来,这百年家业也就败了。
你看看那林青,年纪轻轻的异常老成,
有时候本侯都会忽视他的年龄,认为他与我一般,是老家伙。”
种应安摇摇头,脸上带着一些唏嘘,
当他看到那布满褶皱的双手后,默默叹了口气,这世道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
“世上如靖安侯这般青年俊杰屈指可数,
侯爷若是想让小侯爷达到如此高度,那真是太难为人了。”亲卫苍老的眸子中闪过喜色,
他活了许久,知道这天下有太多天赋异禀之人,
寻常人能与之放在一起比较,那都是天大的殊荣。
这一点种应安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毕竟这西军一路打胜仗,都是在棋盘之上,
而那靖安侯时而在棋盘中厮杀,时而跳到棋盘之外落子,他比不得。
种应安眉头一挑,压低声音问道:
“这几日靖安侯有何动作?”
亲卫想了想,沉声说道:
“并无什么大动作,依旧是白日出营作战,到了夜晚便处理军务,如此循环往复。”
种应安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喃喃道:“不应该啊。”
“这两日陆务升在做什么?”
亲卫顿时面露凝重:
“陆大人倒是有些神出鬼没,有时他会离开军寨,
他身旁有武道高手庇护,我们的人也就没敢跟,
另外...他还见了一些来自邺城的官员,书信往来也有些密集。”
种应安眼神空洞,缓缓抬起头,看向那支撑军帐的木杆,用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说道:
“看来此事真要被他做成了。”
亲兵沉默不语,他虽然是亲兵,但在平西侯府五十年,
如今西军内的许多总兵都要叫他一声种伯,他自然也知道军卒的一些心思。
到嘴的军功凭空飞走了,换做谁也不能保持体面,
军卒虽然不喜打仗,但距离胜利只差一步的军卒却异常喜欢打仗!
如今城内的大人们横插一脚,
将这泼天大功活活抢走,军卒们心里痛快才有鬼呢。
亲兵叹息一声:“侯爷,朝廷有朝廷的考虑,少死一些人也是极好的,
如今朝廷入不敷出,大概是想少花一些银钱。”
种应安缓缓摇头,脸上露出不屑:
“这些银钱...就算是不用于打仗,也会因为各种事情消弭于无形,不会落到朝廷手中的。”
军帐内顿时陷入沉默,二人都知道大乾如今不缺银钱,甚至富得流油,
仅仅那东南海商每年就能从海外带来数百万两白银,
但大乾民间与朝廷却见不到银子,
其中关键二人知晓,甚至平西侯府若不是有如此多的军卒要养,
那每年收上来的银子也是一笔能吓死人的数目。
“侯爷是觉得...朝廷这个举动不妥?”
种应安点点头又摇摇头: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草原人杀了千百年也杀不完,
以往是在域外,如今招安呼延大托,那这百足之虫可就跑到乾境了。
但...你说得没错,朝廷有朝廷的考虑,至少能振奋人心吧。”
亲卫的眉头顿时皱起:
“可...若是招降呼延大托,他理应去西北之地才对。”
种应安这次非常果断地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明悟:
“西北那拓跋部己经被杀得差不多了,
林青为何重提榷场一事,我也是病了后才想明白,
他野心极大,想要西北关外那块地,
你看现在,拓跋部被我等剿灭,呼延部被他清理了族地,
整个西北几乎可以说唯靖安军马首是瞻,
此时,西北的地原本就由靖安军控制,
又何必多此一举送一个呼延大托前去,岂不是脱了裤子放屁?”
种应安言简意赅,亲兵眼中闪过震惊,他有些听明白了:
“您是说....城内那些人拿着本就属于大乾的东西,与朝廷做了交换?顺便恶心了靖安侯?”
“不是吗?朝廷最后只能得一个虚名罢了,还放跑了心腹大患!”
种应安的拳头猛地攥紧,眼神中闪过猎猎杀气!
“那...那我们要不要告知靖安侯?”
亲卫有些迟疑,但很快,他眼睛又一点点睁大,想到了侯爷最开始的问题。
“他早就察觉到了,那日在军帐议事后没多久,就有兵马出了营寨,朝西北而去。”
种应安脸上出现一丝自嘲:
“那时本侯还在昏睡中。”
亲卫眼中闪过惊骇,如此迅速的反应,怪不得那人打仗如此轻松,
如此洞察力,定然能料敌于先。
“那我们...?”
“静观其变,本侯还没有想出他要如何破局,贸然插手搞不好会坏事。”
亲卫凝重地点了点头:
“如今皇党也倒戈了,若是属下的话...想来早就撤军了。”
“他不会,他一定会试一试,只是...用什么办法呢?”
种应安面露思索,这时,急促的脚步声自军帐外响起,
“侯爷,兴国公到了!”
种应安猛地一惊,顿时将腰背挺首,满脸震惊:
“什么?他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