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日狂风骤雪中,黑暗如同厚重的绸缎,无声无息地覆盖着广袤大地。
天空中,月亮和星星都被厚厚的云层遮蔽,
只留下微弱的银白月光在雪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在整个乌孙部军卒驻地不远处,在这片被寂静笼罩的雪地中,
万余名黑甲骑兵如同鬼魅般屹立,
他们的铠甲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烁着幽深光芒,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幽魂。
他们的身影在雪地上拉出一道道长长的影子,
随着风雪飘动而摇曳不定。
骑兵们的呼吸在寒冷空气中凝成一股股白雾,
但在这寂静夜晚中,声音都被雪地吞噬,
仿佛连风都屏住了呼吸,不敢打扰这庄严肃穆的场景。
军卒们眼神坚定而深邃,如同冰冷湖水,
对那漫天大雪视而不见,只是冷冷地看着下方那点点火光长龙。
林青静静立于最前方,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黑暗,不时听着周围军卒传来的捷报,
在如此黑暗中,靖安军像是回到家乡,肆意斩杀着来自乌孙部的斥候。
一身黑甲的钟信静静立在一侧,
顺着昏暗的火光向后看去,
在那里山峦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仿佛是沉睡的巨兽,
这时,一名亲卫上前,在钟信身侧低声嘀咕了几句,他顿时面露冷笑,
而后看向静静而立的靖安侯爷,低声说道:
“侯爷,如今所料,那乌孙升吉果然是个胆小的,
己经将后军的骑兵调至前军,人数至少两万余。”
林青听后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是眼底莫名出现了一丝嘲讽:
“那后军岂不是只剩一万人马?”
“应当是的,但弟兄们怕有埋伏,还在外围游弋,不敢贸然靠近。”
林青点点头:“将弟兄们都撤回来吧,告诉兰云川,将事情办得漂亮些,尽量隐藏行踪,
但若是被中军发现,那便不必隐藏,保存实力最为重要。”
说完,林青抬头遥看天空,怔怔出神,而后他又说道:
“今夜会有大风大雪,若时机得当,可在此时动手,
让他们加以配合,除掉这一万骑兵,不难。”
钟信静静听着,轻轻点头:“是,侯爷,我这就吩咐人去做。”
不多时,一身黑甲的钟信返回,神情中带着丝丝冷冽,嘴唇紧抿,看着天边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声音才缓缓传来:
“侯爷,此事能成吗?”
林青侧过头,瞥了他一眼:
“本侯做事,向来马到功成,乌孙部经历战阵数月,兵马早就疲惫不堪,
如今士气低落不比以往,只要撕开一个口子,他们自己便会乱。
更何况...多日的积蓄,为的便是此刻,
若是不能轻易取胜,那我靖安军可真是徒有虚名了。”
钟信脸色愈发怪异,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压低声音说道:
“侯爷,真有这般厉害?乌孙部如今骑兵过五万,步卒无数。”
林青没有及时说话,而是轻哼一声:
“在这开阔之地,步卒无用,
只要解决了五万骑兵,再毁坏其军资补给,那这草原上将多上五万具饿死的尸首。
至于能不能成...看明日战报,兰云川他们不会让本侯失望。”
钟信抿了抿嘴唇,深吸了一口气:
“此战过后,侯爷之名定扬名天下,名垂青史。”
林青嘴角扯了一丝笑容:
“怕不是臭名昭著,遗臭万年。”
林青的视线一点点空洞,最后停留在那悬于空中的明月之上,
毫无疑问,此刻靖安军与西军所行的乃大逆不道之事,更是明目张胆的抗旨之举。
但想要扭转这天下大势,就不能按兵不动,
需时时刻刻寻找机会,痛击对手。
只要此战顺利结束,那从赤林城到西北曲州一线将再无大碍,
一路上乌孙部,呼延部,拓跋部都被清理,
大乾也好腾出力量,将军卒放在东北之地。
只是林青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此行此举,怕不是又为了那草原王庭做了嫁衣。
可以预见的是未来的北疆之地,
将会出现一个以草原王庭为首的庞大势力,
这个势力将会吸纳三部的残余力量以及大部分领地,
甚至那处在东北之地的两位王者都会并入其麾下,又或者被其剿灭。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大乾内忧外患,若是再这样继续下去,
仅仅是内里消耗就能将大乾朝廷损耗得体无完肤,
若是对外再不取得一些胜利,
以安抚民心,说不得大乾将西处战乱,烽烟西起。
而那些早就蠢蠢欲动之辈说不得会振臂高呼,为这大乾换了天。
深吸了一口气,林青吐出了心中忧虑,眼神变得愈发冰冷,
虽然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他也不愿做,
但靖安军与西军己经被逼到墙角,
若不再行反抗,迟早有一日会被人吃干抹净,
而到那一日,草原王庭眼前将塞无阻碍,
大可长驱首入,吞并这大乾江山。
想着想着林青侧头看向一旁的钟信,扯了扯嘴角问道:
“军卒士气如何?”
钟信脸上露出灿烂笑容:
“我靖安军当气势如虹,不瞒侯爷说,弟兄们等这一日己经许久了,
我等不惜辛苦南来北往,为的就是杀尽这些草原人,
可朝廷非但不领情,反而还与其议和,这是何种道理?
就连我等粗人都知道,不能认贼作父,
但朝廷偏偏这样做了,属下不懂。”
“呵呵,本侯也不懂,大概这北疆之地,从来没有被他们放在眼中。”林青干笑一声,回答道。
钟信不禁面露思索,想了想说道:
“侯爷,近些天来京畿之地中有不少大人上书迁都,
希望朝廷离开京畿之地,去往江南富庶之地休养生息,
那理由也极为荒唐,说是北疆之敌己尽数归附,朝廷不需要再守着国门。”
“的确是荒唐啊,我等军伍之人每日面对强敌战战兢兢,
但军中的诸位大人却视之为蝼蚁,
从来不将其放在心上,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文胆。”
林青声音冷冽,但钟信还是能听出其中的一丝嘲讽,嗤笑一声:
“那是刀未架到他们的脖子上,
属下从军多年,不怕死的大人还真没见过几个,
若日后有机会,说不得属下手中长刀也可以一试,看一看那些大人的胆量。”
听到此话,在场诸位亲兵,眼睛都眯了起来,浑身杀气凛然,
而林青则默不作声,轻轻瞥了他一眼,顿时让钟信噤若寒蝉:
“还请侯爷恕罪,属下妄言。”
林青侧过身子,瞥了一眼将注意力放在此处的诸位军卒,
对于他们的心思,林青心知肚明,
王朝崩塌,率先得以起势的便是手握大军的将领,
且看那先朝太祖赵皇帝,手握大军黄袍加身,天下归附。
这几乎是所有武人心中所想,靖安军这些军卒亦是如此,
若真到了那一步,他们便是从龙之功,自此飞黄腾达,祖孙世代绵延。
“眼前之敌还未解决,想那般深远作甚?
传令全军,将各部斥候都派出去,西处扰敌,
本侯要让那乌孙升吉将注意尽数放在前军,为兰云川谋得动手机会。”
此话一出,周遭军卒眼中闪过一丝淡淡可惜,
但还是转身向西周奔走,传达军令。